第64章 杏花开时(2/2)

石桌上很快摆开了阵仗:槐花糕冒着热气,咸菜罐敞着口,酸香混着麦香漫开。豆宝却捧着鸟笼蹲在杏树下,小心翼翼地往笼里铺晒干的杏花——那是他前几天捡的落瓣,压得平平整整的。“给杏花当新房,”他一本正经地说,“等全开了,就让最香的那朵住进来。”

沈叔叔喝着粥笑:“那得叫‘杏仙居’才配得上。”赵铁柱接话:“不如叫‘豆宝的宝贝笼’,简单好记。”豆宝却摇头,指着笼门上的杏花纹:“该叫‘缝缝笼’,你看这花纹,像不像花苞裂开的缝?”

正说着,太阳忽然从云里钻出来。金光扫过杏树枝桠的瞬间,那朵被豆宝盯了许久的花苞“噗”地绽开了。粉白花瓣层层舒展,露出中间金黄的花蕊,像突然点亮的小灯。紧接着,整棵树像被唤醒似的,花苞接连绽开,簌簌落了阵花瓣雨,落在豆宝的鸟笼里、沈叔叔的咸菜罐上、赵铁柱的草帽沿……

豆宝举着笼?转圈,花瓣落进笼底的软草里,像铺了层粉雪。他忽然想起什么,跑回屋拎出那个装露水的玻璃罐,踮脚往笼里洒了点,水珠沾在花瓣上,被阳光照得透亮。“这样杏花就不会渴啦。”他仰起脸时,恰好有片花瓣落在他鼻尖,粉白配着他通红的脸颊,像幅刚点染好的画。

赵铁柱放下粥碗,摸出烟杆却没点燃,只望着杏树笑。沈叔叔用筷子夹起块槐花糕,慢慢嚼着,花瓣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他也没察觉。我靠在门框上,看豆宝把鸟笼挂在杏树枝桠间,看花瓣落在青瓷碗里,看炊烟混着花香漫过院墙——原来春天真的会偷懒,把好些日子的甜,都攒在某一刻炸开,让你觉得,活着,就是要等这样的时刻。

午后风暖,豆宝躺在树下的草垛上,鸟笼就挂在他头顶。他嘴里叼着根草茎,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看花瓣一片片飘进笼里。沈叔叔和赵铁柱坐在石桌旁下棋,棋子落在石面上的脆响,混着花瓣落地的轻响,像谁在轻轻数着时光。

“婶娘,”豆宝忽然坐起来,手里捏着片刚飘落的杏花,“等花落了,能做杏花酱不?”我刚点头,他又指着鸟笼,“那‘缝缝笼’还能装酱菜不?”

赵铁柱的棋子“当”地落在棋盘上,笑骂:“小馋猫,刚想着给杏花做新房,转头就惦记着酱菜了?”沈叔叔也笑,手里的棋子却没停:“等结了青杏,倒能腌酸杏,比酱菜更对味。”

豆宝眼睛一亮,又躺回草垛,嘴里的草茎晃啊晃:“那我要把青杏藏在‘缝缝笼’里,让它们偷偷长甜。”风吹过杏树枝,新绽开的花瓣簌簌落下,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夕阳斜照时,鸟笼里已经积了半笼花瓣。豆宝抱着笼子往回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回树下,把那支泥哨放在树根下:“给杏花当门铃,下次开花就吹给我听。”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日子就该这样——有等待花开的耐心,有收集露水的闲心,有把鸟笼当新房的痴心,才能在杏花落时,笑着接住那些飘进碗里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