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梅下候春(2/2)

“好啊,”我笑着揉他的头发,“再摆上你画的梅花图,才算齐全。”

赵铁柱不知从哪摸出个小泥炉,支在梅树下,又拿出三两个粗瓷碗:“雪天守着酒坛,得喝点热的。”他往炉里添了几块炭,倒了些新煮的米酒进去,顿时有甜香漫出来。

沈叔叔坐在炉边,就着炉火烤了块梅干菜饼,饼边烤得焦脆,咬一口簌簌掉渣。“当年你婉奶奶总说,雪夜最适合偷喝新酒,”他往我碗里舀了勺热米酒,“说‘雪是天上的糖,酒是地里的蜜,混在一起,日子就不苦了’。”

豆宝捧着碗小口抿着,眼睛眯成了月牙:“是甜的!比冰糖水还甜!”他忽然指着青石板,“酒好像更香了,是不是它也想喝一口?”

我们都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梅枝上的麻雀,扑棱棱掠过头顶。雪还在下,落在酒坛上方的青石板上,很快融成水,顺着缝隙渗下去,像是给坛里的酒添了勺雪水。

后半夜,豆宝靠在我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糕屑。沈叔叔和赵铁柱在炉边说着话,说当年开垦荒地时的累,说第一次酿出好酒时的喜,说婉奶奶把第一杯酒洒在地里敬土地爷的傻样。我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这雪夜一点都不冷,炉火烧得旺,米酒暖着胃,怀里的孩子呼吸均匀,远处的犬吠都带着点温柔。

天快亮时,沈叔叔忽然拍了拍石板:“听见没?里面咕嘟咕嘟的,像在熬糖。”赵铁柱侧耳听了听,点头道:“是在长呢,等开春,准是坛好酒。”

我低头看豆宝,他梦里咂了咂嘴,大概是梦到梅香糕了。雪光透过梅枝照在他脸上,像蒙了层白纱。忽然明白婉奶奶说的“盼头”是什么——不是等酒开封的甜,是守着坛酒时,身边有可依的人,眼前有可见的暖,心里有能等的春。

梅树在雪地里站得笔直,枝桠上的花苞鼓胀胀的,像藏了满树的星星。我轻轻拢了拢豆宝的衣襟,看了眼青石板上的红布,在心里跟婉奶奶说:您看,雪快停了,咱们的酒,正等着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