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蒋笑笑提出方案,苗东方答应堵门(2/2)

他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宿醉的疲惫,但眼睛很亮。“朝阳书记,我是真服了您。昨晚您喝的只多不少,今早还能这么精神。我这脑袋到现在还嗡嗡的,要不是刚来曹河,非得睡到日上三竿不可。”

我笑着指了指沙发:“坐。喝点浓茶,解解酒。政法口那几位,都是酒精考验的老将啊,你没被放倒,已经算不错了。”

吕连群在沙发坐下,接过我推过去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才舒口气:“太热情了。书记,不瞒您说,前天您电话里说就小范围见见,我还以为就在您办公室,跟公检法司四个头头碰个头就行。没想到整出这么大阵仗,全县政法大会都给开了。”

“时势需要啊。”我坐回办公椅,身体微微前倾,“曹河的情况,比东洪复杂。政法系统刚出过大问题,人心不稳,方向不明。趁着宣布你任职,把政法口的干部都召集起来,既是给你立威,也是给所有人敲敲钟、紧紧弦。会上我把话讲透,比日后一个个做工作,效率高。”

吕连群神色认真起来,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书记,我明白。您有什么具体指示?”

“连群,”我看着他,“咱们在东洪共事两年多,说是上下级,更是朋友。但你到曹河,是为了干事,不是为了叙旧。工作干不好,朋友也没得做。这个道理,你得先摆正。”

吕连群放下茶杯,坐直身体:“书记,您放心。我拎得清。该怎么干,您指方向,我抓落实。”

“好。”我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第一件事,政法队伍的风气必须整肃。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影响还在。队伍里,有人心有余悸,有人蠢蠢欲动啊,还有人隔岸观火。你得把规矩立起来,把精气神提起来。曹河经济比东洪活跃,但经济活跃的地方,诱惑多,陷阱也多。可以理解一些现象存在的土壤,但绝不能姑息。”

“我记下了。”吕连群笔走如飞。

“具体到工作,”我放低了声音,“棉纺厂的问题,我把它作为打开曹河局面的第一个突破口。这里面水很深,很浑。但再深再浑,也得趟。”

吕连群抬起头:“您是说,电话里说的西街村村委会和棉纺厂土地那个官司?”

“对。”我点头,“表面看,是历史遗留的土地权属纠纷。实际上,牵扯到棉纺厂内部管理混乱、资产流失,甚至可能存在靠厂吃厂的问题。西街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棉纺厂领导层是什么角色?这些都要查。但查,要有方法。”

“书记,要我说,对有些人,是不是太客气了?”吕连群微微皱眉,“直接让检察院或者纪委介入,查他个底朝天,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我摇摇头:“连群,你想简单了。曹河县四十七家国有企业,棉纺厂不是最大的,也不是问题最典型的。如果我们啊现在就用雷霆手段,把棉纺厂的领导一锅端了,其他四十六家会怎么想?兔死狐悲,他们会立刻抱成团,明里暗里跟县委对抗。到时候,一人出一个馊主意,就是四十七个,我们应付得过来吗?”

吕连群若有所思。

“斗争,要有理有据,有节有度。”我缓缓说道,“该拉的拉,该打的打。只要不是贪污腐败、侵吞国有资产的铁证,一些小问题,可以给出路,给机会。就算要动某些人,也必须证据确凿,办成铁案。让他们无话可说,让其他人无隙可乘。”

“我明白了。”吕连群合上笔记本,“那我今天下午,不,一会儿回去,就去找法院马援朝。这个土地纠纷的官司,必须尽快判决,而且要判得让棉纺厂站得住脚。不能让他们拿历史遗留问题当挡箭牌。”

“原则同意。注意方式方法。”我叮嘱道,“马援朝是老曹河,业务强,但人也圆滑。你初来乍到,既要让他领会县委意图,又不能让他觉得是咱们呢干预司法。这个度,你自己把握。”

“明白。”

又谈了半小时,将几项具体工作的思路、可能遇到的阻力、可以动用的人脉资源都梳理了一遍。吕连群听得认真,记得仔细。末了,他夹着笔记本起身:“书记,那我先去法院。有事我随时向您汇报。”

“去吧。记住,遇事多思,谋定后动。”

吕连群走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我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院子里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杈刺向灰白的天空,像一幅凌厉的水墨画。

用吕连群,是用他的魄力,也是用他“外来和尚”的身份。很多本地干部不便出面、不好撕破脸的事,需要他这样有底气、有狠劲的人去办。官场如棋,车马炮各有其用,有时候,就需要一匹能冲能闯的“马”。

九点五十,蒋笑笑再次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摞材料。

“书记,棉纺厂的材料送来了。不过……”她稍作停顿,“送材料的崔主任说,马广德书记交代,这些材料他们已经先呈给分管工业的苗东方副县长审阅了,苗县长签字后,才报到县委来。”

我接过材料,最上面是苗东方用红铅笔写的批示:“已阅。情况复杂,需慎重研究。请县委酌处。”字迹圆润,四平八稳。

我心里冷笑。苗东方分管工业和国企,棉纺厂是他的“地盘”。材料先经他手,是程序,也是姿态——告诉我,这事他也管着。

“知道了。”我神色如常,“笑笑,你把这些材料整理一下。一份给政研室,让他们组织人手研究,一周内给我拿出一个初步分析报告,重点看资产负债、历年亏损的真实原因、以及管理层可能存在的问题。另一份,给县委办几个笔杆子也看看,让他们就‘曹河县国有企业改革困境与出路’写篇东西,谈谈看法,不限形式,就当练笔。”

蒋笑笑眼睛转了转,忽然道:“书记,您这是……既摸底材料,也考察干部?”

我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算是吧。曹河的问题复杂,光靠我们几个外来户,看不清深浅。让大家都动动脑子,说不定能发现我们忽略的东西,也能发现人才嘛。”

“书记,我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蒋笑笑试探着说。

“讲。”

“咱们县里,这些年也分来不少大学生,在基层、在企业、在学校,藏龙卧虎。既然要选秘书,要物色人才,是不是可以把眼光放得更宽些?不如由组织部牵头,搞一次全县青年干部摸底考试。题目嘛,就可以围绕国企改革,比如,就这份棉纺厂的资产负债表和审计报告,让他们分析问题,提出对策。这样,既能发现一批有思路、有见解的干部,也能集思广益,说不定真能找出好点子。”

我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这个想法,有点意思。

“面向全县青年干部?包括教师、国企职工?”

“对。只要年龄、学历符合,都可以自愿报名。考题可以灵活点,案例分析、策论写作都行。既考理论水平,也考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蒋笑笑越说思路越清晰,“组织部那边,邓部长应该会支持。这也是为县里储备人才。”

我沉吟片刻。蒋笑笑的提议,非常有见解。

“想法很好啊。”我走回办公桌后坐下,“这样,你一会来,先跟文东部长沟通一下,拿出个初步方案。范围可以再拓宽点,乡镇、县直机关、企事业单位,三十五岁以下、大中专以上文化的,都可以鼓励参加。题目要出得活,紧扣曹河实际。这事儿,抓紧办。”

“是,书记!我马上落实。”蒋笑笑脸上露出笑容,转身快步离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办公室重归安静。我翻开棉纺厂送来的材料。审计报告是县审计局出的,格式规范,数据详实,但结论语焉不详,多是“受市场环境影响”、“历史包袱沉重”、“管理有待加强”之类的外交辞令。

资产负债表显示,棉纺厂净资产已为负数,拖欠银行贷款、职工工资、原材料款和库存成本高达一千九百多万。而这近三年的报告,负债是一年高于一年。

问题出在哪儿?市场?管理?还是人?

我点上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

而在同一栋楼的另一层,副县长苗东方的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苗东方胖胖的脸,此刻,他正靠在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英雄牌钢笔。对面沙发上,坐着棉纺厂党委书记马广德。

马广德此刻正微微前倾着身子,姿态恭敬。

“苗县长,材料我都按您的要求,重新整理过了。该说明的情况,都说明了。审计报告是审计局出的,资产负债表是财务科核对的,都经得起查。”

苗东方慢慢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纸,那是马广德额外送来的一份“情况说明”。

“老马啊,”苗东方放下材料,叹了口气,语气透着体谅,“你的难处,我理解。这么大个摊子,一千多号人等着吃饭,不容易。这些年,市场是不好,原料涨,产品跌,能维持下来,你们班子是花了心血的。”

马广德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县长理解就好,理解就好。我们真是竭尽全力了。厂里那些老设备,还是七十年代留下的,能耗高,效率低,产品跟不上市场。可更新设备要钱,银行现在看到我们就躲。工资能按时发到12月,已经是想尽办法了。”

“西街村那个土地,马援朝那边搞定了?”苗东方话头一转。

“那是历史遗留问题!都说好了。”马广德立刻道,“县长,这官司,我们可不能输啊。输了,这地马上就要卖,到时候,钱一到账,三年的工作,可是白做了。所以,我的意思是,苗树根他们要动起来啊,不然的话,压力可是都在法院,新来的政法书记是东洪人,谁也不敢保证,这马院长能不能扛得住压力。”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啊,就是咱们呢村里面,能不能找县委,反映反映。”

苗东方抽了口烟,说道:“怎么反应?堵县委大院?”

马广德点了点头,朝着县委大院门口看了看,然后道:“实在不行,到时候把法院堵了也行,也是施加压力嘛!”

苗东方点了点头道:“恩,可以,这个好办,我到时候打个招呼,把法院堵了。给你们呐喊助威!”

马广德道:“那我现在去找方县长要钱?只要县里不出钱,这倒计时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