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莲花楼（8）（2/2）

待李相夷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温暖的光影。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不远处矮几旁，无了大师与静萱相对而坐，正凝神对弈的侧影。棋盘上黑白交错，两人落子从容，气氛宁静祥和。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虽仍虚弱，但比起之前的濒死状态，已是天壤之别。体内原本如万蚁噬心般的剧痛消失了，那股阴寒的碧茶之毒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困住，龟缩在一隅，不再冲击心脉。内伤也在一股温和力量的滋养下，好了许多。他尝试运转内息，却发现丹田内的真气只余下大约五成，且运转起来略显滞涩。

“醒了？”无了大师落下白子，抬眼看向他，声音依旧温和，“感觉如何？”

静萱也停下手中棋子，转头望来，眸中带着关切。

李相夷挣扎着想要坐起，静萱连忙起身过来搀扶。他靠在软枕上，感受着体内的情况，哑声道：“多谢大师，多谢柳姑娘……我感觉好多了，毒……似乎被压制住了。”

无了大师捻须道：“老衲与柳施主合力，以梵音金针之术，暂时封锁了你体内的碧茶之毒。只是此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他看着李相夷，语气郑重了几分，“你体内的伤势，柳施主已为你稳住，但根基受损严重。更重要的是，为了保住你这五成内力，不至于让你彻底沦为废人，我与柳施主都耗费了不少心力。你若想活得久一些，切记，日后不可再轻易动用内力，尤其是与人动手。否则金针封锁一旦被强行冲破，毒素反噬，神仙难救。莫要辜负了柳施主为你奔波寻医、耗力疗伤的一番苦心。”

李相夷闻言，默然垂下了眼帘。五成内力……不可轻易动手……对于曾经的他来说，这是何等残酷的现实。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仗剑江湖，红绸烈马，扬眉一笑便是天下第一；十七岁，振臂一呼，四顾门立，多少英雄豪杰景从；二十岁，意气风发，问鼎武林，身侧从来不缺朋友袍泽……可如今，东海之滨一战，他身败名裂，重伤濒死，被曾经的手足兄弟误解、指责，最终肯为他费心费力，寻医问药的，竟是只有寥寥数面之缘的飞雪阁少阁主柳静萱。

他又想起那些在战场上逝去的兄弟，一百五十八条鲜活的生命……四顾门众人的指责犹在耳边，说他刚愎自用，害死了兄弟们。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涌上心头，仿佛所有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都在那一战中燃尽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找到师兄单孤刀的遗骨，带他回家，然后……或许就该去陪那些兄弟们了。这残破的身躯，苟活十年，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