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巡观星象(1/2)

函谷关的朔日总带着股清冽的寒气。尹喜披上父亲传下的玄色披风,披风下摆绣着北斗七星的纹样,在月光下泛着暗银。每月初一,按关令旧例需沿关墙夜巡,从东角楼到西角楼,整整九里地,要踩过三百六十级石阶,敲遍十二座烽燧的石鼓——祖父说这是“以人步应星轨”,让关令的脚印与星辰的轨迹相合,方能守住这道天险。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尹喜提着盏羊角灯走出关署。灯芯裹着细棉,照得地面的青石板泛着冷光,灯影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关墙的剪影重叠在一起。刚走到西角楼,一阵风卷着沙粒撞在灯纱上,灯影猛地晃了晃,他下意识抬头,忽然发现西南天际的壁宿比往日亮了三分。

壁宿二星在飞马座的四边形星象,形如两扇并列的玉门。《夏小正》里说“壁宿二星主文章”,父亲曾据此在关内设了间书馆,供关内子弟读书;但此刻尹喜想起的却是《甘石星经·壁宿》的注文:“壁宿明,有远客至,带文宝而来。”他凑近关墙的箭窗,借着月光细看壁宿,星旁的玄氛呈淡紫色,像浸了酒的桑葚,按《周公星经》的说法,这是“远客携珍宝之兆”。

“今夜怕是有西域商队来。”尹喜对身后的护卫说。护卫是个老兵,跟着尹家守了两代关,闻言笑了笑:“公子又看星象了?这大半夜的,骆驼哪能跑这么快。”话音刚落,西角楼的铜铃忽然“叮铃”作响,不是风刮的,是关下传来的震动——驼铃声,一串接一串,从遥远的黑暗里滚过来,带着西域的胡椒味和皮革香。

寅时三刻,关下的火把连成了线。尹喜登上箭楼,见一队商队正围着篝火取暖,骆驼卧在地上,背上的货囊鼓鼓囊囊,为首的胡商举着通关文牒,用生硬的秦语喊:“我们从大月氏来,带了夜光璧,求见关令!”验过文牒,打开货囊,里面果然有块拳头大的玉石,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壁宿主文章,亦主玉帛。”尹喜摸着玉石的纹路,对护卫道,“《甘石星经》说‘壁宿贯索间,有玉气则宝至’,果然不假。”

放商队入关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尹喜却没回关署,沿着关墙继续往东走,巡到北斗七星正下方时,忽然驻足。北斗的斗柄正指向西南,勺口对着天枢星,像把倾斜的酒勺。《甘石星经·北斗》明言:“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指南,皆夏;指西,皆秋;指北,皆冬。然指西南,则主‘夷狄扰边,盗贼潜生’。”

可他凝神细看,斗柄周围的玄氛却呈现出温润的玉色,像初春解冻的河水,清透里带着暖意。这就奇了——星象示凶,玄氛示吉,到底该信哪个?尹喜从怀里摸出星盘,铜制的盘面上刻着二十八宿,他转动指针对准北斗,盘底的刻度显示此刻斗柄与黄道的夹角是六十度,恰在“西南”的临界线上。

“去看看南道的商路。”他对护卫说。南道是关内通往洛邑的捷径,因地势偏僻,常有人劫道。两人借着星光往南道走,刚转过山坳,就见一队车马正缓缓前行,车帘上绣着“齐”字,显然是齐国的商队。护卫握紧了腰间的剑,尹喜却按住他的手——商队前后跟着十几个镖师,个个精悍,货车上的绸缎在月光下闪着柔光,哪有半分“盗贼”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护卫纳闷道。尹喜指着斗柄旁的玄氛:“你看这气,虽在斗柄凶位,却无戾气。《甘石星经》说‘玄氛如玉,邪不压正’,斗柄指西南本主盗,可商队护卫周全,人心安定,凶兆自然化了。”他蹲下身,摸了摸路边的车辙,很深,却很规整,“你看这辙印,行得稳,说明载货实,心也实。心实,则玄氛正,星象的凶兆也就落不到实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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