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函谷见张诚(1/2)

第七天傍晚的风带着点渭水的湿气,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割脸。尹喜勒住踏雪马,眯起眼睛望向地平线——函谷关的城楼终于在暮色中显露出轮廓,像一头伏在群山间的巨兽,青砖砌成的墙体被夕阳染成金红色,连垛口的影子都带着暖意。城楼上空,镇星亮得像盏挂在天幕上的灯笼,光芒沉稳如磐石,穿透渐浓的暮色,在关城周围织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甘石星经》里“镇星守关,固若金汤”的字句浮现在心头,此刻看来,果然不假。

“是函谷关!我们到了!”队伍末尾爆发出一声欢呼,像石子投进静水,瞬间激起千层浪。百姓们互相搀扶着往前涌,有人扔掉了手里磨烂的拐杖,有人抱着骨殖坛跪在地上磕头,还有个刚会走路的孩童挣脱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关城方向跑,笑声清脆得像银铃。喜极而泣的呜咽混着欢呼,在空旷的荒原上回荡,连风都带着点雀跃。

尹喜望着那熟悉的城楼,箭楼的飞檐、城门口的石狮子、甚至是城墙砖缝里长出的那丛酸枣树,都清晰可见。可他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左肩的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催马往前走,离关城越近,心里越不是滋味——出发时带的是三千精兵,个个精神抖擞,回来时只剩一千多,人人带伤,甲胄破了,兵器钝了;不仅如此,还带回这么多拖家带口的百姓,老的老,小的小,连口粮都得靠关里接济。张诚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自不量力,把函谷关拖进了泥潭?

关城的吊桥缓缓放下,铁链“咯吱咯吱”地响,像在数着归人的脚步。张诚披着重甲,甲片上的雪刚化,还带着水汽,他带着十几个亲兵迎了出来,步伐迈得很大,军靴踏在吊桥的木板上,发出沉稳的“咚咚”声。他看见尹喜,脚步猛地顿了顿,快步上前,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他染血的战袍和肩上歪斜的箭杆上,眉头“唰”地拧成了疙瘩,像块被冻硬的铁:“先生,你……”

“我没事。”尹喜翻身下马,动作有些踉跄,王恒连忙伸手扶了一把。他拍了拍张诚的胳膊,声音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却依旧清晰,“先别问这些。让弟兄们打开城门,把后面的百姓都接进去,找些空房先安置,烧几锅热水让他们暖暖身子,伙房多做些粥,越稠越好。”

张诚没动,只是盯着他,眼里的担忧像化不开的浓雾。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气团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抬手指了指天上的镇星,此刻那颗星正悬在城楼的正上方,光芒把他们的影子都映在地上,“从你走后,我每日都在观星台守着。头三天见紫微垣的紫气一天比一天淡,像快烧完的香,就知道西周……保不住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种难得的通透:“这不是你的错,是天要亡它。你能从洛阳带回这么多人,能让弟兄们活着回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尹喜愣住了,他没想到张诚会这么说。他原以为会听到抱怨,听到担忧,却没想过是这样一句兜底的话。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突然落了地,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你带回这么多百姓,是积德的事。”张诚拍了拍他的背,力道不轻,带着军人特有的实在,却让尹喜觉得暖意从后背一直淌到心里,“函谷关的粮仓我查过了,去年的粟米收得多,还剩不少,够咱们这三千多人吃三个月。实在不行,我把我的那份省出来,顿顿喝稀的也能撑。”他指了指关城内侧,“城楼上的空房多着呢,前阵子修缮的时候多盖了几排,打扫出来就能住人,烧上炕,比在外面冻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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