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案牍寻静虑(2/2)
取过积压的二十卷文书,他先将竹简按星象分类:与民生相关的放在紫微垣星图下,与商旅相关的放在天市垣图下,与刑狱相关的放在太微垣图下。然后取过墨笔,先处理水星对应的“智慧案”——关内书馆的修缮申请,他对照“壁宿主文章”的星象,批了“准,需用松木,应壁宿木气”;再处理与太微垣相关的刑狱案,见卷宗里有桩斗殴案,便参照“右执法主刑法”的星训,批了“各罚苦役三日,以正戾气”。
笔尖在竹简上沙沙游走,案头的清水始终平静无波。尹喜发现,当心神如静水般澄澈时,文书里的脉络会自动浮现——哪家的田埂纠纷是因雨水冲垮了界碑,对应“虚宿主水患”;哪个商队的货物滞留是因骆驼病了,对应“天驷星主马畜”。他甚至能从墨迹的浓淡里看出文书起草人的情绪,急躁的人笔画歪斜,沉稳的人字迹工整,正如星象的明暗能反映世事的缓急。
申时末,最后一卷文书批完,尹喜才发觉手腕有些发酸。案头的清水里,水星的倒影已移至太微垣中央,与右执法星的倒影重叠,像颗明珠落在玉盘里。他数了数批完的竹简,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卷,每卷的批注都简洁明了,没有一处错漏。小吏进来收拾时惊叹:“公子今日批得比往日快了一倍,还没出差错!”
尹喜指着水盆里的星影:“不是我快了,是水星顺行,思路通了。”他取过《甘石星经》,在“水星顺行,百事可兴”的句子旁写道:“静虑非枯坐,是让心如水,映得出星象,也照得清事理。政务如星轨,看似繁杂,实则有常,静则能辨其常,动则能应其变。”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窗棂,在案头的竹简上投下斜长的影子。尹喜起身活动筋骨,见贯索星的光芒已暗了下去,星旁的赤气散尽,想来河西商队的案子已让天市垣的星象归了正。他走到院中,望着渐暗的天空,太微垣的水星仍亮得分明,像在提醒他:静虑不是一时的顿悟,是日日的修行,如星象的流转,看似不变,实则时时在修正轨迹。
回到屋中,他在案头添了个小陶罐,罐里盛着清水,旁边放着块铜镜。铜镜映星象,清水照人心,两者并列,倒成了他处理政务的“双镜”。后来每当案牍繁杂,他便先看镜中的星象,再观水中的倒影,待心沉静了再动笔,渐渐养成了“观星而后理事”的习惯,关署的积案也日渐减少。
有次老管家周伯来送茶,见他对着水盆发呆,笑道:“公子这是学隐士修仙呢?”尹喜指着水中的星影:“不是修仙,是学星星做事。你看它们亿万年转个不停,却从来乱不了次序,咱们处理这点关务,哪能比星星还忙乱。”周伯似懂非懂,却记住了公子案头总有盆清水,水里总映着星星的影子。
夜深时,尹喜整理完最后一卷文书,见水盆里的水星已移至西天,便将陶罐里的水倒掉,换上新水。明日又是新的星象,新的政务,需用新的静水去映照。他知道,这案牍间的静虑,恰如星空中的轨迹,看似枯燥,实则藏着天地的秩序,守得住这份静,才能理得清关务的千头万绪,正如守得住函谷关的墙,才能护得住关内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