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宋江义释十字坡(2/2)
陈阿狗突然往宋江面前跑,手里的瓷哨往地上一摔,碎瓷片溅在宋江的鞋上:“俺爹的窑场不能动!那是用他的骨头混着泥烧的!”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梗着脖子喊,“你们要打仗,去黑风岭打!别脏了十字坡的地!”
宋江的脸沉了沉,刚要说话,就见张屠户带着十几个乡亲从窑场后面出来,手里拎着扁担锄头,王寡妇的伤手还缠着布条,却紧紧攥着把镰刀,是陈阿狗用窑场的铁砂瓷片给她磨的。
“宋头领!”张屠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在冻硬的泥上砸出个小坑,“俺们十字坡的人,宁肯被禁军砍了,也不做背井离乡的鬼!”他往包子铺的方向指,“这铺子是孙二娘的命,窑场是陈阿狗的根,谁要是敢动,先问问俺手里的杀猪刀!”
吴用往宋江耳边低语:“哥哥,硬来怕是不妥。十字坡的百姓性子烈,真闹起来,恐伤了梁山泊的名声。”
宋江的目光在孙二娘脸上转了转,又扫过张青的伤腿、陈阿狗冻裂的手、王寡妇缠着布条的伤手,突然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块令牌,往孙二娘面前一递。令牌是黑檀木做的,刻着个“梁”字,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二娘,是宋江思虑不周。”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月白长衫在风里抖了抖,“这令牌你收着,见牌如见我。禁军若敢来犯,凭此牌,梁山泊的弟兄先替十字坡挡着。”他往坡下的船队指,“粮船里有三十石糙米,二十坛烈酒,是给乡亲们过冬的。”
孙二娘没接令牌,只是往灶上的萝卜汤看了眼:“宋头领不喝碗汤再走?”
宋江笑了,这次的笑里没了霜气:“不了。山寨还有事等着处理。”他往林冲手里塞了个油纸包,“把这个给二娘。”转身时,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的面粉落在地上,像撒了把雪。
林冲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块红绸,上面绣着朵并蒂莲,针脚细密,是梁山泊的绣娘做的。“宋大哥说,”他把红绸往孙二娘手里塞,指尖触到她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等过了年,若十字坡安稳,就来给你和张青兄弟办场正经的婚事。”
孙二娘捏着红绸,绸子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暖得像团火。她突然往灶上舀了碗萝卜汤,往林冲手里塞:“带着路上喝,暖身子。”
林冲接过碗,汤的热气熏得他眼睛发潮。他往坡下走时,听见孙二娘在身后喊:“告诉宋公明,十字坡的包子,永远给梁山泊留着笼!”
船队驶离渡口时,陈阿狗往船上扔了个刚烧好的瓷碗,碗里盛着块荞麦饼。宋江接住碗,饼的热气透过粗瓷传来,烫得他手心发麻。他望着十字坡的方向,包子铺的烟囱正冒着烟,烟柱在风里打了个弯,往梁山泊的方向飘,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坡上的烟火,一头拴着寨里的弟兄。
灶上的萝卜汤还在“咕嘟”响,孙二娘往锅里撒了把盐,盐粒在汤里打着转,像极了这些日子的起起落落。张青拄着木杖凑过来,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这下踏实了。”
孙二娘把宋江的令牌往灶膛后面的砖缝里塞,和那块红糖并排躺着。“踏实啥。”她往案板上的面团看,突然笑了,“得赶紧蒸两笼包子,给陈阿狗和张屠户他们垫垫,冻了这半天,怕是早饿坏了。”
风还在吹,却没那么冷了。包子铺的烟火混着窑场的煤烟,在十字坡的上空聚成朵暖云,像床厚厚的棉絮,盖着这里的茅草、土坯房、老窑,还有那些不肯低头的人。远处的黑风岭传来隐约的军号声,孙二娘却不慌——她知道,只要灶里的火不灭,手里的面团不冷,这十字坡,就永远烧不尽,拆不散。
陈阿狗蹲在窑场边,往新出窑的瓮上刻着字,刻的是“宋”“江”“林”“冲”,每个字旁边都刻着朵小牡丹。他往窑里瞅,火苗正旺,把那些字映得闪闪发亮,像在跟谁打招呼——来的都是客,只要带着真心,十字坡的窑火,就永远为他们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