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算计（1/2）

大殿之内，万籁俱寂。

张诚君独坐于玄玉宝座之上，殿中最后一缕仙音已然消散，紫霄天宫与瑶光仙朝使者的气息也彻底远去。空旷的大殿此刻只余他一人，仿佛整座宫殿都在沉睡，唯有殿顶三十六颗夜明珠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

他缓缓抬手，指间轻轻拂过宝座扶手上雕刻的混沌纹路。那纹路古老而神秘，每一道刻痕都仿佛在诉说着宇宙初开时的秘密。他的目光穿透殿门，望向远方无尽星空，眼中的深邃如同能将整个玄黄宇宙纳入其中。

“终于……都走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大殿中激起细微的回响。方才的觥筹交错、仙乐缭绕，那些表面的客套与试探，此刻都化为了记忆中的浮光掠影。紫霄天宫那位紫袍使者眼中暗藏的审视，瑶光仙朝女仙官言语间的机锋，他都一一接下了，也一一化解了。

茶盏中的仙茗已凉，他却不以为意，端起抿了一口。微苦的茶香在口中散开，带着一丝独特的回甘——这是来自混沌边缘的“寂灭古茶”，饮之可静心凝神，看透虚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他的思维愈发清晰起来。

大殿的地面是由整块“悟道玉”铺就，此刻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玉砖上天然形成的纹路如同星辰轨迹，张诚君的视线落在地面某处，那纹路恰好形成一个完整的轮回之环。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是时候了。

计划在心中酝酿了整整三万年，如今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闭上双眼，灵魂深处的景象开始浮现。

灵魂深处的图景

在他的识海最深处，九道灵魂分身静静盘坐，围成一圈。每一道分身都与他的本尊相貌无二，却又各自散发着不同的道韵——有的周身因果线缠绕如茧，有的时空涟漪荡漾不息，有的则被纯粹的毁灭气息笼罩。

三万年前，当他的因果法则臻至圆满时，他就开始剥离自己的灵魂本质，以无上大法力孕育这九大分身。这过程如同将自身的灵魂撕成碎片，每一次剥离都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熬过来了，因为他看到的不是眼前的痛楚，而是千万年后的布局。

这九大分身中，第八分身最为特殊。

它的气息最为淡薄，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若非张诚君与之有本源联系，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这道分身的存在。这正是他需要的——一道可以彻底斩断与本尊因果，独立存在于世间的灵魂。

张诚君的神识在那道分身上停留许久。

“你将是关键。”他在心中默念，“承载我的一部分，却不再是我。”

大殿之外，一阵微风拂过庭前的“悟道仙竹”，竹叶沙沙作响，如天籁轻吟。这声音传入殿中，将张诚君的思绪拉回到三万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时刻——乱星海之行。

乱星海之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星辰破碎的轰鸣与混沌风暴的嘶吼。

那时的乱星海还不是如今的模样。那是玄黄宇宙边缘最危险的地带，无数破碎的星辰在混沌气流中翻滚碰撞，时空在这里扭曲成怪异的弧度，连光线都无法笔直前行。寻常仙尊踏入此地，不消三刻便会迷失方向，最终被混乱的道则撕成碎片。

但张诚君经过了那里。

因为他感应到了大道的哭泣。

是的，哭泣。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唯有将某种法则修炼到圆满之境，并触摸到永恒门槛的存在才能感知。当时他的因果法则刚刚圆满，在闭关中突然心悸，神魂深处传来一阵阵悲鸣——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共鸣。

他循着感应穿越无数星域，历经九次混沌风暴，终于抵达乱星海最深处。

那里的景象，他至今难忘。

破碎的星辰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扯开的。星辰碎片上残留着焦黑的痕迹，那是大道被侵蚀后留下的疮疤。而在碎片环绕的中心，一团朦胧的光影在混沌气中沉浮，周身被吞噬法则之链锁住，痛苦不堪。这是他记忆中的事情。

那就是大道灵体。

不，应该说，是残缺的大道灵体。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不完整，他知道那是噬道者所为！

张诚君至今还记得初见时的震撼——那本该是宇宙法则的具象化，是完美无瑕、至高无上的存在，可眼前的灵体却布满裂痕。它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垂死之人的呼吸。灵体表面，无数细密的黑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那是噬道者留下的侵蚀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灵体中央那道几乎将其劈成两半的裂口。透过裂口，张诚君看到了灵体内部——那里本应是纯粹的道则流转，此刻却混杂着污浊的黑暗物质，如同清水中滴入了墨汁，正在不断扩散。

大道灵体的意识已经模糊，但张诚君仍能感受到它的痛苦与疲惫。它在这片乱星海中与噬道者抗争了不知多少岁月，每一次抵抗都在消耗它的本源，而噬道者的侵蚀却如附骨之疽，愈发深入。

当时，十二头噬道者投影环绕在灵体周围。

那些存在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阴影，时而凝聚成恐怖的怪物模样。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那是直接作用于法则层面的攻击，每一次嘶吼都会让灵体表面的裂痕加深一分。噬道者在“进食”，它们在蚕食大道法则，将秩序转化为混沌，将存在引向虚无。

张诚君隐藏在虚空夹层中，收敛了一切气息。

他观察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他看到大道灵体在一次反击中崩碎了一头噬道者，但自身也付出了代价——又一道新的裂痕出现了。他看到灵体的光芒逐渐黯淡，它的抵抗从主动变为被动，最后只剩下本能的防御。

那一刻，张诚君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玄黄宇宙的大道已残缺不全，这就是为什么宇宙每隔百万年就会迎来一次大劫。那不是自然轮回，而是大道无法维持完整法则体系导致的周期性崩溃。

第二，大道灵体需要帮助，但它不会接受任何“外来者”的融合。它的本质排斥一切非本源的存在，除非……有一道灵魂能够彻底洗去自身印记，以纯粹的、无因果的状态与它相融。当时他修为低，无可奈何，只有用阵法压制和反向抽取噬道者能量！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那四十九天里逐渐成形。

算计的脉络

张诚君睁开眼，大殿中的光线似乎都因他眼中的神采而明亮了几分。

他起身，缓缓走下宝座。赤足踏在悟道玉铺就的地面上，冰凉温润的触感从脚底传来，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他走到大殿中央，那里有一座微缩的星图在缓缓旋转——那是玄黄宇宙的模型，每一颗光点都代表着一个真实存在的星辰。

他的目光落在宇宙边缘那团代表乱星海的混沌气旋上。

“融合大道灵体，修补大道……”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这个计划的核心在于两点：斩断因果，完美融合。

斩断因果，意味着他的灵魂分身必须彻底独立，不再与张诚君这个本尊有任何联系。这不是简单的切断联系，而是要从根源上让那道分身成为“另一个存在”。为此，他需要动用圆满的因果法则，将自己与分身之间的所有因果线——不仅仅是今世的，还包括过去未来、平行时空中的一切联系——全部剥离、斩断、重构。

这个过程的风险极大。

一旦失败，分身可能直接消散，或者更糟，变成没有意识的空壳。而本尊也会因因果反噬受到重创，甚至跌落境界。

但张诚君已经推演了三千六百种可能，找到了唯一那条成功率超过七成的路径。

“七成……足够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修仙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五成把握便可一搏，七成已堪称稳妥。更何况，这计划若是成功，带来的收益将远超任何风险。

他的手指轻轻点向星图，星图随之放大，展现出乱星海内部的细节模拟。那是他根据记忆和后续推演构建的模型，虽然不可能完全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

“融合之后，大道将再度完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激动，“不仅完整，还会更加完美。”

因为他的灵魂分身携带着他对因果法则的完整理解，这将是大道原本没有的“新维度”。当分身与灵体融合，因果法则将补入宇宙大道的根基之中，从此玄黄宇宙的一切存在都将被纳入更精密的因果网络。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宇宙的稳定将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意味着那些因大道残缺而产生的“漏洞”——噬道者最易侵入的薄弱点——将被彻底修补。意味着玄黄宇宙将突破固有的限制，开始向外扩展，吞噬周围的混沌，将秩序之地不断扩大。

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百万年一次的大劫将成为历史。

张诚君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宇宙边缘的混沌被秩序之光驱散，新的星辰在光芒中诞生，生命在更广阔的土地上繁衍。而他自己，作为这一切的推动者，将获得天大的功德。

“功德……”他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

在玄黄宇宙，功德并非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它是宇宙对维护自身存续者的馈赠，是比任何仙气、神力都更本质的能量。古往今来，获得大功德者屈指可数，而他们的成就无不震古烁今。

张诚君预计，如果他成功修补大道，获得的功德将足以让他冲破最后的瓶颈，踏入真正的永恒境。

永恒境——那是不死不灭，超脱轮回，与宇宙同寿的境界。古往今来，玄黄宇宙诞生过无数惊才绝艳之辈，但真正达到永恒境的，据他所知不超过五指之数。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突破后离开了玄黄宇宙，前往更广阔的混沌深处。

“混沌……”

张诚君抬头，目光似乎穿透大殿穹顶，看到了宇宙之外的景象。那是无尽的混沌海，无数宇宙如气泡般在其中沉浮。有的宇宙刚刚诞生，光芒万丈；有的宇宙步入暮年，黯淡无光；还有的宇宙早已死去，只剩下冰冷的残骸。

他渴望去那里，渴望见证更广阔的天地，渴望与来自其他宇宙的强者交锋，渴望探寻大道的终极奥秘。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先解决玄黄宇宙的问题，先达到永恒境。

“一步，只差这一步。”他握紧了拳头。

殿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这是“天时殿”自带的昼夜交替，模拟外界天象，以助殿中人参悟时间之道。夜明珠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柔和，将张诚君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那影子随着光线的摇曳而微微晃动，仿佛有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