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删得越多,传得越广(1/2)

“来瓶水。”他说。

店员扫码结账,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您长得有点像新闻里那个周先生。”

周影笑了笑,声音温和得像个邻居大叔:“很多人都这么说。”

付款成功,打印机吐出一张收据。

他看也没看,随手揉成一团,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纸团边缘,二维码一角隐约浮现三个字符:丙字01着一份刚刚整理完的资料汇编。

他的手指停留在一页空白提案纸上,久久未动。

窗外,整座城市静默如谜。

唯有记忆,正在野蛮生长。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像是一记记敲打在时间边缘的鼓点。

周影靠窗坐着,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山影与晨雾,灰白交错,如同未冲洗的胶片。

车厢老旧,头顶的风扇吱呀转动,吹动他额前几缕花白的发丝。

空气里弥漫着茶水、汗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他闭着眼,却并未入睡。

耳中回响的,不是车轮碾过接缝的震颤,而是那些早已远去却又愈发清晰的声音——黄素芬扫帚下碎纸窸窣作响,那是她在垃圾站悄悄收集被焚毁的签到表残片;林秀娟用滚筒蘸墨拓印石碑时沉稳而坚定的摩擦声,仿佛在向大地索要一句迟来的证词;赵承志在废弃井底调试录音设备时那声轻微的蜂鸣,穿越三十年地下水脉,终于浮出地表;还有郑其安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震颤时屏住的呼吸,那一瞬,他看见了记忆的生物学痕迹。

这些声音,曾是他必须亲自守护的秘密火种。

如今,它们已汇成暗流,在无数普通人手中悄然传递。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对面座位上空荡的挂钩——那里曾挂着一个水瓶,已被前一位乘客带走。

他的帆布包安静地躺在行李架上,边缘微微翘起,像是随时准备出发。

他知道,那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一本泛黄的通讯录复印件,上面的名字大多已经不在人世,剩下的,也散落在边境小镇、海外村落,或藏身于体制缝隙之中。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市委宣传部会议室仍残留着余温。

刘建国坐在原位,指尖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纸页。

会议结束了,掌声稀落却真实,提案通过了。

“城市记忆共建平台”将不再是民间自发的技术实验,而是正式载入财政预算的文化工程,由市档案局牵头,多部门协同推进。

有人曾质问:“这会不会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他没有激动,只是平静地说:“真正的风险不是记住,是假装忘记。当我们不再需要封锁什么的时候,才是最安全的时候。”

那一刻,他看见几位老领导垂下了眼睛。

现在,四下无人,只有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阳光斜切进来,照在本子最后一页——那是七叔在一个雨夜,于洪兴祠堂前诵读的完整签到名单,字迹颤抖却庄重。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失踪的时间,一场被抹去的集会,一次沉默的抵抗。

刘建国拿起笔,轻轻划掉了自己的名字。

墨迹缓缓渗入纤维,像一场迟到的告别。

然后,他在下方写下三个字:

“传承人:未知。”

他合上本子,抬头望向窗外。

城市的天际线在暮色中渐渐亮起灯火,某处广场传来孩童嬉笑,广播正播放一段轻柔的旋律——是《灯未熄》的改编版,钢琴伴奏下,童声合唱如风拂过旷野。

而在西南方向,绿皮火车正驶出第二条隧道。

绿皮火车驶出第三条隧道时,天光骤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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