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星蓝花开满竹院时(2/2)
字迹旁边有个小小的墨点,像是写字时不小心蹭上的。林砚之把纸条凑近鼻尖,仿佛能闻到苏约写这句话时,砚台里墨香混着花香的味道。
三、故人
“林骁老先生走的那年,星蓝花开得最盛。”张婆婆坐在竹椅上,手里转着个旧核桃,“那天早上,巷口的王屠户看见他坐在竹院门口,背对着门,像是睡着了。阳光照在他白头发上,亮晶晶的,像落了层霜。”
“他怀里抱着那个布偶,就是你手里那个。布偶的眼睛又掉了一颗,他手里还捏着根穿了线的针,大概是想趁着天晴,把眼睛缝好。”
林砚之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他想起林骁最后一篇日记,只有一句话:“约约,今年星蓝花开得好,就是布偶的眼睛又掉了,等我缝好,就来陪你。”
“那天下午,林毅少爷从星港回来,抱着老先生的身体哭了好久。”张婆婆的声音低了些,“他说,父亲前几天还跟他通讯,说‘晚丫头寄来的星蓝花籽,你帮我种在约约的坟边’。谁知道……”
林砚之走到竹院门口,想象着那个清晨的场景:九十岁的林骁坐在门槛上,阳光穿过竹篱,在他身上织出金色的网。他可能是在想苏约刚嫁过来时,也是这样一个晴天,她穿着红嫁衣,踩着星蓝花瓣走进院门,笑着说“骁哥,你的鞋上沾了草籽”;也可能是在想林晚小时候,拿着画笔在他手背上画星蓝花,画得像朵小蘑菇。
风穿过竹篱,带着星蓝花的清香,拂过林砚之的脸颊。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史料里对林骁的晚年记载寥寥——那些最珍贵的时光,从不是用文字刻在史书上的,而是藏在花畦的泥土里,布偶的针脚里,老人坐在门槛上的背影里。
就像此刻,竹院的星蓝花正在抽枝,抽得很慢,却很坚定,像极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带着温度的日子。
四、传承
林砚之把那半包梅花和星蓝花瓣小心地收进盒子里,又将布偶放进背包。离开时,他在竹院门口立了块木牌,上面写着:“星蓝花畦,勿动。”
张婆婆送他到巷口,手里塞给他一小包星蓝花籽:“这是去年结的籽,撒在你住的地方试试。这花啊,皮实,像林骁老先生说的,‘只要心里有个盼头,就能扎根’。”
林砚之回到自己的住处,在阳台辟了块小地方,把花籽撒了下去。浇水时,他想起林骁日记里的话:“约约说,浇水不能急,得等水慢慢渗进土里,就像有些话,得慢慢说给懂的人听。”
三个月后,星蓝花冒出了嫩芽。那天,林砚之收到了导师的邮件,说他的毕业论文被评为年度最佳,还附了句:“原来历史的温度,就藏在这些不被注意的角落。”
他站在阳台前,看着阳光下的嫩芽,忽然想给张婆婆打个电话。或许可以问问,林骁老先生当年是怎么给花施肥的,又或许,只是想听听巷子里的风声——那里的风,一定还带着星蓝花的香,年复一年,从未散去。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亮了起来,林砚之给花浇了最后一遍水。水渗进土里的声音很轻,像有人在耳边说:“别急,花会开的,日子也会。”
窗外的霓虹再亮,也盖不过阳台上那片小小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黑暗。那里,有新的生命在扎根,像极了许多年前,那个扎着竹篱的年轻人,和那个拿着洒水壶的姑娘,在竹院里种下第一粒花籽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