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漩涡边缘(2/2)

“他……就这么让我走了?”

这几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碰撞,却激不起半点“事成”的喜悦或轻松。相反,一种巨大的、空洞的不安,像冰冷的潮水,从心底最深处漫上来,迅速淹没了她。

“他这么轻易的放我走了?”杨楠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虚弱,“没有威胁,没有警告,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有……就这么,答应了?”

这太不符合陈裕年的作风了。

她跟了他这么多年,太了解这个男人掌控欲有多强,手段有多狠。对于想要脱离他控制的人,尤其是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的人,他从来不会轻易放过。轻则打压排挤,让你在行业里无立足之地;重则……她不敢细想。

可今天,他只是在最初流露出被冒犯的冷意,在中间用共同秘密隐晦地施压,最后,竟然用那种近乎宽容的语气说“我会成全你”。

“成全”……

杨楠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

他不是在成全她。他是在用这种反常的“大度”,在她心里埋下一颗更大、更不安的种子。他在告诉她:我看穿你了,我知道你想走,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走。我不拦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是觉得她翻不出他的手掌心,随时可以捏死?还是在她身上,或者李想身上,已经布好了新的局?又或者,他手里有更致命的把柄,足以让她即使离开,也不敢乱说一个字?

杨楠猛地坐直身体,双手捂住脸。冰凉的指尖触及同样冰凉的脸颊,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慌乱的、无节奏地撞击着。

没有轻松。只有更深、更无处着力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杨楠缓缓放下手。她需要思考,需要理清现状,更需要……想想下一步。

如果——她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如果陈裕年真的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不想在她和李想的事上闹大?或许是觉得她已无太大价值?)决定放过她,那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李想。

她该如何向李想解释?

告诉他自己辞去了裕年集团财务总监的职位,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金光闪闪的位置?

然后呢?理由是什么?总不能说“我累了,想休息”。

李想会信吗?以他的敏锐和对她的了解,他一定能察觉到不对劲。他会追问,会担心,会想帮她解决问题。

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继续用谎言搪塞?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而她身心俱疲,已没有力气编织一个完美的故事。更何况,面对李想那双清澈坦荡、充满关切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撒得出谎。

那么……坦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杨楠就感到一阵近乎晕眩的恐慌。

坦白什么?坦白她这些年为陈裕年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坦白她和陈裕年之间那些不堪的过往?坦白她是因为害怕、因为想逃离、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想保护他们的未来,才仓惶辞职?

不。不能说。

那些过去像一块块溃烂的疮疤,她自己都不敢直视,又怎么能血淋淋地剖开给李想看?她无法想象李想知道真相后的反应。震惊?失望?厌恶?还是……觉得她恶心,觉得她欺骗了他,然后转身离开?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杨楠就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像被巨石死死压住。

她爱李想。爱他的温暖,爱他的正直,爱他给予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意。他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是她对“干净”、“幸福”未来的全部想象。她不能失去他,尤其是在她刚刚做出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腹中还有了他们孩子的时候。

可是,不坦白,她又要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如何面对李想必然的疑问和关怀?

杨楠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茧中。左边是陈裕年深不可测的“成全”,右边是李想清澈见底的信任。前面是迷雾重重的未来,后面是泥泞不堪的过去。

她该何去何从?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悄悄暗淡了一些。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在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寂寥的光影。

办公室里的寂静,沉重得让人窒息。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冷漠地丈量着这进退维谷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