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心折戾气:旧性难寻因名分,杀意刚起又收锋(2/2)

正想着,她忽然一顿,眉头轻轻蹙起。窗外的羊角灯被夜风吹得晃了晃,屋内的光斑也跟着动,落在她脸颊上,竟让她想起方才熟睡时的触感。不对,方才睡得迷迷糊糊时,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缕温热的触感,软乎乎的,不像夜风的凉,也不像床褥的糙,分明是有人用指尖轻轻碰过。她抬眼再看吕文焕,他歪靠在椅上,胸口随呼吸轻轻起伏,可那副安分的模样,反倒让她心里瞬间有了答案——定是这小子!

念头一出,她心里又添了几分乱。窗外传来几声虫鸣,细碎又突兀,像在搅着她的心思。他既然敢摸自己的脸颊,那有没有做别的?有没有趁她熟睡时,起身走到榻边,再靠近些,或是碰过她垂在榻边的发、她压在身下的手?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有十足的自信,年轻时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虽添了几分冷厉,眉眼间的风情却更甚,吕文焕对自己心存爱慕,她早看在眼里,此刻难免多想几分,连耳尖都悄悄泛了热。

可不管往下想多少,李莫愁心里都不舒服。若他真做了别的逾矩事,那是对她“郭夫人”身份的冒犯,是坏了礼数,更是她绝不能容忍的;可若他只轻轻碰了下脸颊,便乖乖退回去守在椅上,这份克制里藏着的直白心思,又让她莫名心慌,连心跳都快了半拍。杀不得、赶不得,想此刻叫醒他质问,却又没凭没据,反倒显得自己小题大做;可就这么放任着,心里又像堵了团湿棉,闷得发慌。连自己都觉得这般纠结可笑,心情复杂得紧,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剑鞘的凉意,心里却越发清明。她怎么还下得去手?吕文焕虽有逾矩,却始终守着分寸,没做更过分的事;更何况,如今襄樊正是用人之际,吕文焕是守樊城的大将,杀了他,只会乱了守军的阵脚,让蒙古军有机可乘,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更不是郭靖希望的。

夜色里,她望着吕文焕熟睡的模样,听着窗外渐渐平息的虫鸣,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份刚冒头的杀意与满心的纠结一并压了下去,只盼着天快些亮,盼着羊角灯的光再亮些,盼着他能早些醒,早些离开这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