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心灯(1/2)

林惊羽的身影,连同他背负的正道与尘世最后的牵连,彻底消失在南方风雪肆虐的尽头。冰窟入口灌进来的寒风,卷着冰碴,吹打在碧瑶脸上,刺骨的冷,却远不及她心中那片骤然死寂的荒原所带来的万分之一寒意。她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正在被风雪侵蚀的冰雕,直到念瑶冰凉颤抖的小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角,那微弱的拉扯才将她从无边的空洞与彻骨的孤寂中惊醒。

她低头,看着女儿冻得发紫的小脸上那双盛满恐惧与无助的大眼睛,又缓缓转头,望向冰窟深处那个静静躺着、气息游离于生死边缘的身影。一股混合着巨大悲恸、沉重责任和近乎绝望的酸楚,如同极北永冻的冰层,重重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真的……只剩下我们了……” 这个认知,清晰而残酷,如同冰原上突兀的裂痕,宣示着与过往一切的决绝。

她没有资格沉溺于悲伤。林惊羽留下的丹药寥寥无几,洞内那点可怜的枯枝即将燃尽,化作最后一缕微弱的温暖。北方荒原不会因任何人的悲惨而动容,它永恒的法则就是生存与消亡。碧瑶强迫自己从那蚀骨的孤寂中挣脱,深吸一口冰冷到肺腑都刺痛的空气,努力凝聚起涣散的心神。她首先走到张小凡身边,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易碎的梦境,再次仔细探查他的状况——那脉搏微弱得如同蛛丝,却顽强地持续着;体温是一种不正常的温凉,介于生死之间,像一块被地底微光隐约照亮的寒玉。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林惊羽留下的“清心丹”,碾成细粉,混着用体温勉强暖化的雪水,一点点、极其耐心地撬开他冰冷的唇齿喂下去。丹药入喉的瞬间,他喉结似乎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眉心的那点碧绿光晕也随之稳定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这渺小到近乎幻觉的反应,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碧瑶死寂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微弱的希望涟漪。

“有用的……只要还有反应,就一定有办法……” 她紧紧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仿佛要从中榨取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最后一丝力量。

现实的压力很快将这点微弱的涟漪压平。她开始清点所有物资:几块硬如铁石、散发着腥膻气的肉干,半袋硌牙的粗粝干粮,一个空空如也的水囊,以及几枚在绝境中毫无用处的、来自南疆的精致贝饰。生存的本能,比任何虚幻的敌人更具体、更迫切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当碧瑶重新将张小凡背起,踏出冰窟,真正独自面对这片无边无际的苍茫雪原时,“孤影”二字才有了刻骨铭心的重量。天地浩渺,风雪狂啸,视线所及,唯有她,背上气息诡异的张小凡,手中牵着的瑟瑟发抖的念瑶,以及忠诚却同样疲惫不堪的双兽。每一步都深陷及膝的积雪,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看不见的冰刃,切割着她裸露的肌肤。而更深的折磨来自灵魂深处——那“镇守者”的烙印,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持续传来细密而尖锐的刺痛,并与远方那躁动不安的深渊产生着令人心悸的共鸣,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穿透虚空,牵扯着她的神魂。这种痛苦无法适应,只能凭借意志力硬抗。

她那头长发,银白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仿佛生命力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加速抽离,诉说着她付出的惨烈代价。视线时常因虚弱和灵魂的绞痛而模糊,耳畔除了风雪的咆哮,偶尔还会诡异地夹杂进一些充满痛苦、绝望的嘶吼与低沉呓语——那是历代镇守者残存的痛苦记忆碎片,在她心神最脆弱时趁虚而入,啃噬着她的理智。

“娘亲……你的头发,又白了……”念瑶仰起苍白的小脸,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怯生生地想要触摸那刺目的银白。

碧瑶心脏猛地一缩,强压下喉头的哽咽,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的笑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瑶儿别怕,是北边的风雪太大,染白的。等天气暖和了,就会变回来的。”她不能,也绝不允许,将成人世界的绝望加诸于孩子稚嫩的心灵。

白昼短暂得如同叹息,漫长而酷寒的夜晚才是真正的考验。找不到任何避风处时,他们只能紧紧依偎在一起,依靠彼此微薄的体温和可能找到的少许枯枝燃起的微弱篝火抵抗足以冻裂灵魂的严寒。碧瑶总是将张小凡护在最中间,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挡住最凛冽的风口。她会不停地对他说话,声音因干渴和虚弱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小凡,今天看到一种很奇怪的花,就开在冰裂缝里,是幽蓝色的,花瓣薄得像冰片……有点像,有点像你以前剑气的光芒……”

“瑶儿今天很乖,自己学着用雪块垒了个小窝,虽然塌了,但她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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