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三家坊(2/2)
“不沉。”孙传庭摸了摸令牌,“戴着踏实。”
杨嗣昌捧着本新到的奏折进来,是江南巡抚写的,说周显见了地契,在牢里哭了半晌,还说要把自己收藏的魏家旧图纸都捐给大同的工坊。
“他倒懂事。”朱由检接过奏折,在上面批了“准”,又加了句“赏周显一壶好酒”。
“陛下,孙将军说想把大同的工坊改名叫‘三家坊’,取魏、孙、周三家之意。”杨嗣昌补充道。
“挺好。”朱由检望着湖面的晚霞,“让工部拨些银子,把工坊修得结实些,再招些工匠,让手艺传下去。”
正说着,朱慈炤忽然喊:“陛下!快看我们的船!”
只见木船在湖里飞快地游着,周显的儿子站在船头,手里举着个新做的木轮,笑得格外开心。洪承畴在岸边拍手,喊着让他们再快点。
孙传庭忽然道:“陛下,臣想好了,不去江南了。”
“哦?”
“臣要留在大同,把‘三家坊’办好。”孙传庭望着木船,“魏家姑姑没能带我走,我就在这儿守着她和父亲惦记的手艺,也算是种补偿。”
朱由检点头:“也好。让杨嗣昌给你拟道旨意,封你为工坊总管,以后边关的粮车、水车,都由‘三家坊’承做。”
杨嗣昌刚要应下,却见朱由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新刻的木令牌,上面刻着“明”字,背面还有个小小的太阳图案。“把这个也加到‘三家坊’里,算是朝廷认下这门手艺了。”
孙传庭接过令牌,和脖子上的三枚串在一起,红绳在夕阳下闪着光。
夜幕降临时,众人都散去了,朱由检却还坐在湖边。杨嗣昌陪着他,见他手里拿着那枚“明”字令牌,在月光下轻轻摩挲。
“你说,魏国公要是知道现在这样,会不会安心些?”朱由检忽然问。
“会的。”杨嗣昌望着远处工坊的灯火,“手艺传下去了,人心也齐了,比什么都强。”
朱由检笑了,把令牌揣回怀里:“明天让工匠做些小令牌,给朱慈炤和周显的儿子各送一个,就刻‘坊’字,算是‘三家坊’的新记号。”
远处传来洪承畴的吆喝声,大概是又在和工匠争论木轮的做法。孙传庭的笑声混在里面,格外响亮。杨嗣昌忽然发现,湖边的柳树下,放着个小小的木盒,正是装着三枚令牌的那个,盒盖没盖严,露出里面的绒布边角,在月光下像朵悄悄开着的花。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水汽的凉,远处的木船静静地泊在岸边,轮子偶尔随着水波轻轻转一下,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第二天一早,朱慈炤和周显的儿子就蹲在工坊门口等新令牌。杨嗣昌让人送来时,两个少年捧着刻着“坊”字的木牌,互相炫耀着边角的花纹——朱慈炤的令牌上刻了朵小梅花,周显儿子的则刻了个小轮子。
“这是陛下特意让人加的。”送令牌的小吏笑着说,“陛下说,一看花纹就知道是谁的。”
两人正稀罕着,孙传庭扛着根粗木进来,见了令牌直乐:“回头我让人把这花纹刻在你们做的木轮上,省得弄混了。”
洪承畴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张图纸:“快看!我画的新车轮,能在泥地里走!”图纸上的轮子带着尖齿,像头小兽。周显的儿子凑过去:“我帮你改改,让齿更匀些。”
朱由检进来时,正见四人围着图纸争论,木桌上还摆着半块没吃完的包子。王承恩端着盘新蒸的米糕进来,见了笑道:“陛下快来尝尝,是用江南的新米做的。”
朱由检拿起块米糕,忽然指着洪承畴的图纸:“这轮子是给边关的粮车做的?”
“是啊!冬天路滑,有这尖齿就不怕陷进泥里了。”洪承畴拍着胸脯,“臣试过了,在御花园的泥地里跑着稳当得很!”
孙传庭却摇头:“尖齿太费木料,不如改成圆头的,既结实又省料。”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周显的儿子拿起炭笔在图纸上画了个圆头尖齿的轮子:“这样行不行?”
朱由检看着图纸上的新轮子,忽然道:“让工匠做个样品,下午去城外的土路试试。”
午后的阳光正好,众人推着新做的粮车在土路上试走。圆头尖齿的轮子果然好用,碾过坑洼时稳稳当当。朱慈炤在后面推着车,忽然喊:“快看!轮子转起来像朵花!”
众人停下看,只见轮子上的花纹随着转动连成一片,真像朵盛开的梅花。孙传庭摸了摸轮子:“这是周显儿子刻的花纹,倒成了巧思。”
朱由检望着远处的农田,忽然道:“让‘三家坊’多做些这种轮子,给农户们也送些去,秋收时运粮食能省力些。”
杨嗣昌在一旁记着旨意,见洪承畴正和两个少年比赛推车,孙传庭在旁边笑着喊加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倒比朝堂上的争论热闹多了。
回到宫里时,王承恩递来封信,是江南巡抚写的,说周显见了新轮子的图纸,在牢里用炭笔改了好几处,还说等出狱了想去大同的工坊当账房。
“他倒闲不住。”朱由检笑着把信递给杨嗣昌,“准了,让他好好改造,明年秋收前放出来。”
杨嗣昌接过信,见末尾画着个小小的轮子,旁边写着“谢陛下”三个字,忽然发现那轮子的花纹,和御花园木船上的一模一样。
窗外的月光爬上案头,朱由检拿起块新刻的“坊”字令牌,在烛光下看了又看。令牌背面没刻花纹,只留着块光滑的木面,像在等着谁添上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