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送出宫去(1/2)

琴声渐起。

指尖拂过冰冷的柱弦,风静沙平之间,好似雁群扑朔起飞,顷刻间振翅而上,掀起阵阵江海波澜。

长孙玉苹跪坐在地上抚琴,几缕碎发从耳后垂落下来,倒是为她平添了几分沉静温和的气质。

随着琴声渐入佳境,卢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古琴的视线逐渐失焦,像是穿越时间的回忆,看见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一人抚琴,一人听音。

只留下绿桃站在旁边,见到自家主子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这首曲子,是皇后生母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的琴曲。

绿桃当年被卖进卢府的时候,还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孩。

由于年纪太小,府里的嬷嬷们都不要她,觉得她做不了什么活计,很容易吃力不讨好。

管事看了一圈,既然无人应声,便准备将绿桃送还给人牙子,再换个年纪大些的过来。

绿桃不想回到人牙子那儿,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用冷水洗所有人的衣服,任由打骂出气,活得还不如街边一条狗。

然而她根本无法反抗。

卖身契被别人拿着,绿桃是个奴婢,身份比庶民还要低贱,那么薄薄的一张纸,就足以禁锢住她的一生。

想到这里,绿桃迎着嬷嬷们嫌弃的目光,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她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站在原地,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死咬住嘴唇落泪。

就在这时,卢家大小姐卢意正好跟着夫人从院门外路过。

她听见管家说话的声音,不经意地往门内一看,立刻就注意到了站在众人面前的绿桃。

平心而论,当年的绿桃生得又瘦又矮,脸尖尖的,像只灰扑扑的小老鼠,确实不怎么招人喜欢。

而且她的衣服上打着十几个补丁,却依旧不怎么合身,手腕和脚踝在寒风中露出一大截,看着就冷。

感受到卢意的视线,绿桃忍不住抬起眼睛,怯生生地看了回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穿狐毛斗篷的小女孩,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娘,”卢意扯了扯夫人的手:“她是谁?新来的?让她和我一起玩吧。”

卢夫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心下了然,原来是缺一个同龄的玩伴。

卢府家大业大,养个小小的婢女自然不成问题。

于是她制止了嬷嬷们的行礼,只是温和道:“把这个孩子收拾干净,送到小姐的房里来。”

主母开口要人,管事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派人将绿桃抓去洗了个澡,换上整洁的新衣裳,连带着卖身契一起,打包放到了卢意的面前。

自此,绿桃便从一个不知名的小贱婢,成为了卢氏嫡小姐的贴身婢女,谁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再也没受过任何冷眼。

在绿桃的心里,夫人和小姐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她私心里将卢意当做妹妹,将卢夫人当成娘,是真心实意地念着两人对自己的好。

所以后来卢夫人病逝,绿桃的悲痛并不比卢意少。

如今骤然听见熟悉的琴声,又怎么能叫她不动容、不难过呢?

一曲结束,殿内慢慢恢复了平静。

卢意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说,而绿桃也在低头抹泪,把哽咽声都忍在喉咙里,没有发出丁点动静。

长孙玉苹看着这对主仆的模样,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将手轻轻搭在琴上,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开始发麻了,终于听见卢意淡淡开口道:“你弹得不好。”

此话一出,长孙玉苹顿时就不服气了。

长孙家是比不上那些书香名门,没有名声响当当的祖宗和无价的传家宝来背书,但是长孙家有钱啊,也舍得给她砸钱,还花重金请过公主太傅,专门用来教导唯一的嫡女。

她硬邦邦地说道:“但是臣女觉得自己弹得很好。臣女学琴已有七年,自认为这手琴艺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听了这些话,卢意却并没有生气。

她作为一个中宫皇后,性格真是平和极了,从来不与人红脸争执,起码从皇帝登基以来,京中就从来没有过任何关于这位前丞相孙女不好听的传闻。

她只是看了长孙玉苹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心里有怨恨,弹琴时并不算全神贯注,反而像是与谁置气似的,这样不好。”

“本宫知道,你们这些秀女都对瑜贵妃有看法,觉得她不过是运气好,仗着有几分样貌,才侥幸得了陛下的宠幸。”

长孙玉苹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吗?”

殿内没有其他宫女,她便咬牙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瑜贵妃难道不是因为运气好,才能在陛下还未登基之前,近水楼台先得月,当上侍妾的吗?”

“如今的政治局面动荡,她又生下了陛下的长子,为了稳固民心,陛下才将她的孩子立为储君。”

“难道您也相信钦天监的鬼话,认为瑜贵妃的儿子拥有东宫气度,才会当上太子吗?”

“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孩,到底从哪儿看得出他有什么东宫气度?还不如说太子殿下是保佑我大昌的天降紫微星,然后将这话复述给我爹娘,老人家肯定会信。”

长孙玉苹一口气说了个爽,把自己对苏青青的不满全部吐露了出来。

她甚至还把先前自己在拍卖场遇见过贵妃的事情也说了,一脸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将苏青青给生吞活剥了,才能平息自个儿心中不忿和忮忌的情绪。

直到长孙玉苹讲得口干舌燥,实在是没办法再添油加醋了,才堪堪止住话头。

“反正,”她恨恨地说,“臣女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假清高的样子,好像就显得天底下她最宽容一样,我呸!”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等到瑜贵妃失宠之时,便是其他妃子娘娘们翻身做主之日!”

说到这里,长孙玉苹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古琴放到一旁,膝行几步上前,望着床上的卢意,殷切道:“娘娘,您也不喜欢瑜贵妃,对不对?”

“您才是这宫里名正言顺的皇后,是陛下的妻,是最有资格站在陛下身边的女人。”

“她瑜贵妃算什么东西?出身贫寒也就算了,不能给陛下带来任何助力,还时不时就要回府探亲,提携家里那几个穷亲戚,也不知道陛下究竟喜欢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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