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巧姻缘暗合珠衫记(1/2)

话说大宋政和年间,江南苏州府有个绸缎商人姓郑名礼,表字文彬,年方二十八岁,生得眉目疏朗,举止温雅。这郑礼祖上原是官宦人家,到他父亲这一辈改作经商,在观前街开着三间门面的绸缎铺,家中使唤着四五个伙计,虽不算富可敌国,却也积攒下万贯家财。只是这郑礼有个毛病,自恃才高,眼界极高,寻常女子入不得他眼,因此年近三十尚未婚配。这一日正值暮春时节,郑礼在铺中查完账目,见窗外细雨绵绵,忽然起了游兴,吩咐伙计好生看店,自己撑了把油纸伞,信步往虎丘山去了。

谁知行至半山腰,天色骤变,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将下来。郑礼慌忙间见前方有座古寺,急急奔去避雨。才进山门,却见廊下早已立着一位老者并一个年轻女子。那老者约莫五十上下,头戴方巾,身着青布直缀,像个教书先生。那女子十六七岁年纪,穿着月白绫衫,外罩淡青比甲,生得明眸皓齿,玉貌芳容。郑礼不敢唐突,远远立在另一侧廊下,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打量那女子。但见她云鬓微湿,更衬得面若桃花,偶尔抬眼望雨,那眼神清亮如秋水,直教郑礼心头怦然。

雨势渐小,那老者忽然咳嗽不止,女子急忙从袖中取出个瓷瓶,倒出丸药伺候老者服下。郑礼见老者面色苍白,忍不住上前拱手道:“老丈可是身体不适?在下略通医理,若不嫌弃...”老者还礼道:“多谢相公美意,老朽这是旧疾,服了药便无碍。”三人便在廊下叙话。原来老者姓柳名文渊,本是杭州府学教授,因不满蔡京专权,辞官归隐,携女玉娥回乡途经苏州。这玉娥自幼聪慧,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更有一手好绣工,在杭州时求亲的媒人几乎踏破门槛,柳教授却因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始终未许。

郑礼与柳教授越谈越投机,从诗书谈到时局,竟是相见恨晚。那玉娥偶尔插言,见解不凡,郑礼更是暗暗称奇。雨住天晴,郑礼邀父女二人到家中暂住,柳教授推辞不过,只得应了。谁知当夜柳教授旧疾复发,一病不起。郑礼忙请来苏州名医诊治,亲自煎药伺候,如同侍奉亲生父亲。柳教授在病榻上对郑礼道:“老朽恐怕时日无多,唯有小女放心不下。观相公品行端正,若蒙不弃...”话未说完,郑礼已明白其意,当即跪地叩拜:“小婿定当好生照顾玉娥妹妹。”不几日柳教授溘然长逝,郑礼厚葬了岳父,守孝期满后,择吉日与玉娥成了亲。

这桩姻缘本是天作之合,谁知婚后半年,郑礼接到湖州一笔大生意,需亲自前往。临行前夜,玉娥将一枚贴身佩戴的珍珠衫交给郑礼:“这是妾身自幼佩戴之物,相公带在身边,见衫如见妾身。”郑珍重收在行囊中。次日启程,一路舟车劳顿不在话下。却说在湖州料理生意时,郑礼结识了当地富商周员外。这周员外有个妹妹唤作秀娥,年方二八,颇有几分姿色,那日来铺中寻兄长,恰遇郑礼在厅中算账。秀娥见郑礼相貌堂堂,不由多看了几眼。

也是合该有事,这秀娥本是轻浮性子,回到家中竟对郑礼念念不忘,便使贴身丫鬟去打听。那丫鬟名唤春梅,最会逢迎主子,见小姐有意,便出主意道:“奴婢听说那郑官人明日要去城隍庙上香,小姐何不...”主仆二人如此这般商议定了。次日郑礼果然到城隍庙进香,才出庙门,就见一个女子慌慌张张跑来,身后跟着几个泼皮。那女子见到郑礼,急忙躲到他身后:“官人救命!”郑礼本是侠义心肠,当即喝退泼皮。这女子正是秀娥,假意称谢,邀郑礼到家中用茶。郑礼推辞不过,只得去了周府。

一来二去,秀娥百般撩拨,郑礼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一时把持不住,竟与秀娥有了私情。这日郑礼在秀娥房中饮酒,多喝了几杯,不觉大醉。秀娥伺候他安歇时,无意中翻出行囊里的珍珠衫,见这件衫子用上百颗珍珠串成,光华夺目,知是珍贵之物,便偷偷藏起。次日郑礼酒醒,发现珍珠衫不见,大惊失色。秀娥假意道:“许是昨日丫鬟收拾衣物,混在妾身的箱笼里了。”郑礼不好细搜,只得作罢。

却说苏州家中,玉娥自丈夫去后,日日盼归。这日隔壁搬来一户人家,姓陈名廉,是个落第秀才,妻子早丧,独自带着个七岁孩儿。那陈秀才见玉娥独居,时常借故搭话,玉娥总是避而不见。谁知这陈秀才心怀不轨,那日见玉娥丫鬟出门买菜,竟偷偷在墙根下挖了个小洞,夜间透过小洞偷看玉娥梳洗。玉娥起初不觉,后来发现墙洞,又惊又怒,命仆人堵了洞,又将此事告知里正。陈秀才被训斥一番,怀恨在心。

转眼郑礼在湖州两月有余,这日收拾行装准备返家,秀娥依依不舍,取出件衫子道:“妾身连夜赶制了这件锦袍,赠与官人路上御寒。”郑礼接过一看,竟是件男子穿的金线蟒纹锦袍,做工精细,显然费了不少工夫,不由感动,当即将腰间玉佩解下回赠。回到苏州,玉娥欢喜迎接,夫妻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尽的恩爱。夜间玉娥为丈夫整理衣物,忽然在箱底摸到件锦袍,取出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原来这锦袍的针法竟与她祖传的绣工一般无二,袖口处还绣着个极小的“周”字。

郑礼见妻子拿着锦袍发呆,笑问:“这袍子如何?”玉娥强作欢颜:“这绣工甚好,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郑礼得意道:“是湖州一位周姓朋友所赠。”玉娥心中疑云顿生,她祖上原是湖州人,这独门绣工只传女不传男,莫非...当下却不点破,只将锦袍收起。过了几日,玉娥假称要去金山寺还愿,雇了船径往湖州。到得湖州,玉娥女扮男装,暗中打听周姓人家。也是天缘巧合,竟被她访着周员外府第。

玉娥在周府对面茶楼坐了半日,果然见个年轻女子带着丫鬟出门,那女子身上的绣花帕子,正是自家针法。玉娥尾随至绸缎庄,听伙计称呼那女子“周小姐”,心中已明白八九分。次日玉娥扮作珠宝商人,到周府求见秀娥,取出珍珠衫道:“此乃贵府郑官人抵押在小店之物,今日特来赎取。”秀娥见到珍珠衫,大吃一惊,支吾道:“郑官人早已回苏州去了。”玉娥察言观色,心中雪亮,收回珍珠衫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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