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禹碑劫（1/2）

贞元十一载，秋霖百日，江河溢决。汴州城垣崩毁十之七八，饿殍枕藉于道。忽有流言遍传闾巷：黄河黑岗口夜现巨碑，高逾十丈，青苔覆体，隐透赤篆。州府遣吏拓文，纸墨甫触碑面，吏卒七窍流血暴亡。德宗诏令司天台监正南宫纬赴勘，纬观碑文悚然：“此乃禹王锁蛟之‘镇渊碑’！碑文离析，主九渊水怪将出矣！”

时有女冠玄羽，栖嵩山少室之阴。其人身世缥缈，唯鬓簪玄鸟骨簪，背负赤玉古琴。尝于伊阙石窟得《伏龙操》残谱，抚之则云气聚顶。是夜抚琴少室，七弦忽齐断！见东北妖星坠地，光落汴州。遂裹葛巾，负断弦琴，踏苇渡河。

及至黑岗口，骇浪排空如万马嘶。镇渊碑半没浊流，碑文“奠高山大川”五字，唯“川”字完好，余皆龟裂渗血。南宫纬率百工欲固碑基，然桩木入水即旋为齑粉。玄羽登高崖俯瞰，见涡心隐有青鳞翻涌，腥风挟腐气扑面。忽巨浪裂天，一独角虬龙破波出，鳞甲幽绿如苔钱，爪扣碑顶狂笑：“禹王锁吾千载，今当血洗神州！”

虬龙吐息，墨雨倾盆。工众抱头鼠窜，南宫纬祭罗盘护体，盘裂如败絮。玄羽振袖飞掠，拔骨簪化三尺青锋，刺向龙睛！龙摆首，角撞剑锋，金铁交鸣震耳。玄羽虎口迸血，借力翻落碑顶，见“奠”字裂纹中嵌一鳞片，大如团扇，幽光流转。遂并指如凿，剜鳞入手。龙痛极厉啸，甩尾击碑。轰然巨响，碑体斜倾，“高”字崩落入河！

虬龙挟浪遁去。南宫纬呕血指鳞：“此蛟名‘巫支祁’，禹王昔断其四趾一鳞以镇淮涡。今鳞归本体，凶威复炽矣！”玄羽视鳞内纹路，竟似河渠秘图：“鳞为锁钥，亦为舆图。欲重镇此獠，需寻其四断趾，复嵌于碑。”

二人溯流西行。首途砥柱山，传为禹断巫支祁左趾处。至三门峡，见峭壁新凿栈道如蜈蚣附崖，民夫纤歌凄厉。监工鞭笞喝骂：“相爷有令，旬日通漕！”忽山腹传闷响，石壁渗血，纤索尽赤！玄羽惊觉山形如断趾，立琴崖顶奏《安魂引》。音波荡处，山石簌落，露青铜巨趾，大如舟舫。然趾周环布九鼎虚影，鼎耳穿链缚地脉。

南宫纬推演方位：“此乃‘九鼎锁龙局’！强取则山崩。”忽监工狞笑现形，撕面皮露夜叉本相：“相爷饲蛟十年，岂容尔等坏计！”掷骷髅鞭卷向青铜趾。鞭触鼎影，山体剧震，滚石如雨。玄羽急拨商弦，音箭射断鞭梢。夜叉呼哨，崖顶现百名赤膊力士，眼瞳浑白如石——竟皆以活人炼就“石傀儡”！

石人踏地成坑，合围如铁桶。玄羽断剑难敌，南宫纬罗盘碎尽。危急时，玄羽瞥见青铜趾纹与骨簪暗合，遂插簪入趾窍。趾内机关“咔嗒”连响，九鼎虚影骤敛。石傀儡顿成真顽石！夜叉骇逃，玄羽收断趾藏入琴匣。

次赴龙门禹穴。穴口悬瀑布如白练，内有鲛人泣珠。玄羽踏浪入洞，见石笋丛生如龙牙。南宫纬燃犀角照壁，现禹王劈山浮雕：巨人挥耒断蛟趾，血溅处凝为赤晶。正欲采之，穴中寒潭炸浪，跃出三头鼍龙，口喷玄冰。玄羽奏《焦尾吟》，琴音化火鸟扑噬。鼍龙皮坚，火翎难入。南宫纬掷铜钱布“离火阵”，然水气氤氲，符火奄奄。

忽鲛人群歌《候人兮猗》，声如碎玉。三鼍闻歌僵伏，任玄羽割取赤晶。鲛女浮波：“昔禹王以吾族泪晶镇蛟毒，今赠君解魇。”赠泪晶珠链。二人出穴，见监工夜叉焚鲛人居所，火光烛天。鲛女投火自焚，悲歌绕谷三日不绝。

再寻至桐柏山。古传禹锁巫支祁于此，山腹有寒铁锁链悬空。入幽洞，冷气刺骨。铁索尽头拴一冰晶断趾，霜华流转。方欲近前，洞壁忽睁千只血瞳！瞳光交织成网，触者石化。南宫纬退步惊呼：“此‘千目石化阵’，需至亲之血破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