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玉蟾记·三生孽缘(1/2)
明崇祯末岁,姑苏城外有书生陆仲麟,家贫而性狷介,唯好藏古书奇物,尤爱一方无瑕白玉,自名“清虚子”。此玉温润内蕴,常置案头,伴其寒窗苦读。
是夜秋雨淅沥,陆生方秉烛展卷,忽闻窗外低咽之声如丝缕不绝。启户视之,见阶前伏一白狐,通体如雪,唯左股殷红濡湿,为兽夹所创,深可见骨。狐目含泪,似有乞怜之意。陆生恻然心动,叹曰:“万物有灵,岂忍见汝毙命于风雨?”遂解青衫裹之,抱入书斋。取金创药细敷,复煎汤药以竹管哺喂,衣襟尽染血痕而不顾。
白狐卧于锦褥三日,渐有生意。每陆生展卷,狐必凝神谛听,目光清亮如通人语。是夜月华满室,陆生倦极伏案而眠。朦胧间,忽见一素衣少女立于灯下,年可二八,云鬓轻绾,眉目如画,盈盈下拜:“妾乃山中白狐阿璃,感君活命深恩,无以为报。”声如碎玉,清越动人。陆生惊起,四顾唯见白狐蜷卧褥间,气息匀长,方知是南柯一梦。然案上清虚子玉旁,赫然多了一枚莹白狐齿,光晕流转,与玉蟾交映生辉。
未几,阿璃伤愈。临别之夜,月光泻地如霜。白狐忽作人立,柔光自伤口处氤氲而出,终化梦中素衣女子真形。陆生虽惊不惧,阿璃执其手泪落如珠:“妾受君精诚血气,已脱兽形藩篱。然人狐殊途,妾须归山苦修以全此道。此齿乃妾百年精魄所凝,与君清虚子玉自有灵犀。”言罢,将齿轻触玉蟾,二者竟如水乳交融,齿痕宛然嵌入玉背,光华内蕴。阿璃身影渐淡,语散风中:“他日玉蟾有难,妾必感应而至。”倏忽化白光遁入苍茫夜色。
匆匆十载,陆生困守场屋,终抑郁成疾。弥留之际,紧握玉蟾喃喃:“阿璃…阿璃…”溘然长逝。家人遵其嘱,以玉蟾含殓,随葬姑苏枫桥畔青山之阳。
星霜荏苒,转瞬入清乾隆盛世。姑苏阊门繁华如锦,有茶商杜衡,少年得意,富甲一方。其诞辰前夜,忽梦自身为寒士,灯下救一白狐,月光中狐化绝色女子,临别赠齿嵌玉蟾。梦醒怅然若失,枕畔竟真有一枚玉蟾,背上齿痕宛在。杜衡惊疑不定,鬼使神差,终日佩于腰间。
时两淮盐运使周勉新莅任,性贪酷如豺狼。闻杜衡藏有奇玉,设宴召之。华堂烛耀,周勉酒过三巡,目光灼灼直逼杜衡佩玉:“闻君藏有通灵玉蟾,本官雅好古器,愿借一观。”杜衡无奈解下呈递。周勉把玩玉蟾,忽觉触手温润异于常玉,蟾身竟隐透碧光,背齿痕如活物般微微搏动。周勉大喜:“此真神物也!杜兄何不割爱?白银千两即奉上。”杜衡冷汗涔涔:“此乃祖传旧物,实难从命。”周勉立时面沉似水,冷笑掷还玉蟾:“杜兄好自为之。”语中寒锋凛冽。
此后月余,杜衡茶船屡遭河工刁难,税吏盘剥日重,生意江河日下。杜衡忧愤交加,独坐书斋摩挲玉蟾。忽闻幽香暗浮,一女子叹息声近在耳畔。惊回首,见阿璃素衣如雪,俏立灯影下,眉间忧色深凝:“恩公转世,竟又逢劫。周勉贪心未死,妾已闻其密令爪牙,欲诬君‘私通海盗’,不日即来查抄家产、夺玉灭口矣!”
杜衡如遭雷击:“仙子救我!”阿璃目注玉蟾,齿痕处碧光流转:“此玉得妾齿魄,已与恩公精魂相系。周勉官署深似海,唯以非常之法慑之。”言毕,素手轻拂玉蟾,一道碧荧荧光华直射西窗,没入沉沉夜色。
当夜,周勉醉卧内衙。纱帐无风自动,忽有女子幽泣声绕梁不绝。周勉怒喝:“何人装神弄鬼?”烛火骤灭,碧光大盛中,阿璃现形,双目赤如血珀:“狗官!贪酷害民,今又谋夺灵玉、构陷良善,天岂容汝!”周勉肝胆俱裂,只见阿璃身后九尾巨影如山岳覆顶,兽瞳如炬,利齿森然。周勉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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