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我夫君今天也在替我扛雷劫!(2/2)

她对着天空扬起下巴,指尖抚过程砚留下的血阵。

山风掀起她的裙角,吹得圣殿前的蒲团光流飞旋成河。

那些往圣殿跑的小娃娃们,已经跑到了山门前。

最前头的小丫头举着半块糖画,脆生生喊:\姐姐!

雷公公在天上打架吗?\

安燠蹲下来,替她擦掉脸上的泥:\不是打架。\她望着云端那个被金光包裹的身影,眼睛亮得像星子,\是有只大笨熊,在替我们把天,重新托起来。\

黑云中的裂缝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是无数人的低语,是无数声\我不愿意\,是无数句被压在剧本里千年的\我偏要\。

它们汇在一起,成了一声轰鸣。

程砚在云端回头,冲她眨了眨眼。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深处,万千被抹杀者的虚影正缓缓凝形,像种子冲破冻土,像春芽顶开积雪,带着鲜活的、滚烫的、不甘被写就的——

\生\的声音。

黑云中的虚影越来越清晰了。

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狐妖,腰间还系着被血染红的银铃——那是安燠在青丘故梦里见过的,被巡山天兵一箭穿心的幼崽;有个扛着破木斧的山精,斧刃上还沾着没来得及砍完的松脂——她上个月在山脚下见过他的坟头,碑上刻着\暴毙野妖\;最前排那个穿着褪色绣花鞋的女子,正拼命捶打云壁,腕间银镯正是她穿书时戴在自己手上的那对——原着里,这双镯子最后被孙悟空当\妖物\扔进了火盆。

安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看清那些虚影的嘴型——不是嘶吼,是\我疼我怕我想活\,是被剧本碾碎前最后一声没喊出口的\妈妈\。

\它们不是在清剿反派......\她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撞在程砚留下的血阵上,地脉震颤顺着脊背窜进天灵盖,\是在销毁'不该活'的记忆!\

账本突然在她怀里发烫,羊皮纸自动翻到最后一页,墨迹像活了似的往上窜:【检测到\记忆污染\:所有未被正史收录的小妖生卒、山精嫁娶、狐女绣花,均被判定为\冗余数据\】。

安燠猛地拽出腰间的青铜灯树——那是系统签到三年才解锁的\日常成神录\,里面密密麻麻记着:青丘洞睡觉签到第365次、悬崖发呆看云第208次、被猪八戒追着跑撞树第12次......每一笔都是她用\躺平\偷来的、不属于剧本的\冗余\。

\小懒虫,该干活了。\她对着空气骂了句,指尖按在灯树最顶端的莲花灯芯上。

系统提示音\叮\地炸响,签到记录化作万千金芒,像撒豆子似的往云里钻——洞前晒太阳的懒样儿变成光钉,撞树时冒的星星眼变成光锤,连程砚偷偷塞她嘴里的桂花糖渍,都成了闪着甜香的光针。

\这是我们的命!\安燠吼得嗓子发颤,\是七百个小娃娃的糖画,是老张头的糖葫芦签子,是花栗鼠偷的蜂蜜罐——\她突然笑起来,眼泪混着金芒往下掉,\是程砚给我磨银簪时蹭破的手指,是我躲在屏风后记他糗事的小本本!\

雷云发出垂死的呜咽。

那些被光钉穿透的云絮簌簌往下落,不是雨,是灰——每粒灰里都蜷着个极小的蒲团,像被小心收进锦囊的信物。

山脚下的小娃娃们终于跑到了圣殿前,最前头的小丫头踮着脚去接灰,突然\呀\地叫出声:\姐姐!

灰里有我画的小太阳!\

安燠顺着她手指看,果然,那粒灰里的蒲团上,歪歪扭扭画着个缺了半角的太阳——正是昨天小丫头在签到簿上按的手印。

\程砚!\她猛地转头,这才发现云端的金光已经淡得像层纱。

程砚浑身焦黑地跪在地脉血阵中央,九齿钉耙深深插在土里,支撑着他不至于栽倒。

他的熊耳耷拉成可怜的弧度,原本油亮的毛发结着黑痂,可看见她时,眼睛还是亮的:\媳妇儿......你说......咱们以后的孩子......能不能......天生就会签到?\

\闭嘴!\安燠扑过去时撞翻了案几上的桂花糕,程砚却在她扑进怀里的瞬间,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她往自己完好些的左胸带了带。

她摸到他心口的温度,烫得惊人,可心跳还在,一下,两下,像山涧里没冻住的泉眼。

\明年山杏全归你!\她揪着他焦黑的衣领哭,\后年的蜂蜜也归你!

大后年我给你酿十坛桂花蜜——不准死!\

账本突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血红色提示蹦得老高:【今日签到地点:雷劫中心(特殊限定),奖励:共命契约(可与一人共享'存在资格',生死同契)】。

安燠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一热,程砚的山印突然融进她皮肤里,而她眼尾的泪痣也钻进了他的喉结——那是系统在给契约打绳结。

\傻熊。\她抽抽搭搭地骂,\现在想甩我都甩不掉了。\

程砚咧嘴笑,露出被烧黑的犬齿:\赚了。\他说,声音轻得像片被雷劫吹碎的云,\我媳妇儿......能活一千年......两千年......\

天际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第三块刻着\天命不可违\的神碑正从云端往下掉,碎成星子般的光屑。

取而代之的新碑泛着暖黄,像被山火烤过的老松木,上面的字是用糖画的手法写的:\守夜者,亦可成光。\

灰烬雨还在落。

安燠抱着程砚坐在血阵中央,看小娃娃们蹲在地上捡蒲团灰,看老张头举着糖葫芦跑过来,看花栗鼠叼着半块蜂蜜饼往程砚怀里钻。

她摸出程砚藏在她发间的银簪——那是用山涧碎玉磨的,现在沾着血,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燠儿。\程砚突然用下巴蹭她头顶,\你闻......\

她吸了吸鼻子。

风里有松针的清苦,有野莓的酸甜,有糖画融化的甜腻,还有......若有若无的,新生的、带着露水的,像小娃娃们的笑声似的,春天的味道。

雷劫散后的第七日清晨,安燠蹲在圣殿台阶上数灰烬里的蒲团。

七百个小娃娃挤在她身后,数到第三百六十七个时,突然听见\轰\的一声。

她抬头。

原本扎根山脚的圣殿正在往上浮,青石板缝里冒出的草芽闪着微光,像给整座殿宇编了顶绿冠。

程砚从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碗刚熬的蜂蜜粥,熊耳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药渣:\夫人,该喝药了。\

安燠望着缓缓升起的圣殿,突然笑了。

她知道,等它升到云端时,檐角的铜铃会响得比任何时候都欢——那是在替所有被忘记的、被抹除的、被写进剧本又撕毁的,那些\不该活\的人,重新,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