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稻穗记春秋(2/2)

他指着场边新搭的木架,架上挂着十几串风干的稻穗,每串都系着块木牌,写着“东域第一茬双收米”“星壤境首株星合稻”……最显眼的是串干瘪的抗沙稻,木牌上的字迹带着稚气,是当年西漠的孩子们刻的:“这稻子比沙狼还凶,能在石头缝里扎根。”

陈刚走到老槐树下,三叔公正用柏木杖在地上画圈。圈里的土被翻得松软,埋着个最大的陶瓮,瓮里装着第一坛和合酒,酒液里泡着片母亲的衣角。“按青牛村的规矩,埋酒要垫三样东西。”老人往瓮底撒了把记忆田的黑土,又铺上层万合种的谷壳,“土记根,壳记苦,衣角记念想——等这酒挖出来,喝的就不是酒,是日子。”

陈兰突然指着老槐树的树杈——群白鹤正衔着稻苗落在枝桠上,苗叶上的记年纹闪着光,是万域守稻人托白鹤带回来的“报喜苗”:东域的双收米亩产翻了倍,星壤境的星合稻能稳定修士的暴烈灵根,连最贫瘠的北寒带,都长出了耐寒的万合种变种,稻穗上挂着冰碴,却仍结着饱满的谷粒。

“稻苗堂的小胖来信说,他在北寒带收了个徒弟,是当年仙庭修士的孩子。”陈兰展开信纸,纸上画着两个小人在田里插秧,一个穿着凡俗布衣,一个披着缩小的法袍,手牵着手,脚下的稻穗长得比人高。“那孩子说,他爹当年错了,现在要跟着小胖学种稻,用万合种的根须,把北寒带的冻土捂热。”

陈刚的指尖抚过老槐树的树皮,树身上的疤痕(当年血藤寄生的地方)早已愈合,长出层新皮,皮上的纹路竟与天机轮的龙形光轨重合。轮盘此刻正躺在树洞里,被孩子们塞进的万合种谷粒围着,像块被土地珍藏的念想。他知道,记年纹记的从来不是终点,是代代相传的接力——当年母亲弯腰种下的希望,如今正顺着万合种的根须,往万域的每个角落蔓延。

夕阳把晒谷场染成金红,护稻卫的修士们开始往谷堆上盖草席,草席的缝隙里漏下的谷粒,在地上拼出个模糊的“和”字。陈兰拉着陈刚往记忆田走,远处的田埂上,稻苗堂的孩子们正跟着陈九学辨记年纹,稚嫩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过来:“这道纹是刚哥种龙谷稻时留下的,那道是兰姐护祖种时结的……”

陈刚的脚步顿了顿,望着记忆田的方向——那里的万合种正在抽穗,记年纹在穗尖轻轻颤动,新的刻度正慢慢生成。他突然明白,所谓“稻穗记春秋”,不是让稻子替人记着什么,是让人学着像稻子那样:把苦难埋进土里,把希望结在穗上,年复一年,弯着腰,却始终朝着光。

天机轮在树洞里发出温润的光,与老槐树的年轮、万合种的记年纹交织成网。网里的每个光点,都是个正在发生的故事:西漠的沙棘与万合种共生,星壤境的星光落在凡俗农夫的草帽上,北寒带的冻土冒出新绿……这些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泥土与汗水的芬芳,却比任何史诗都绵长。

陈兰的笑声在田埂上回荡,她手里的陶瓮晃悠着,和合酒的香气漫过记忆田,与稻穗的清香缠在一起,像在说: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让万合种的记年纹,慢慢记完这万域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