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血妖之后还有血妖(2/2)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老气横秋地拍了拍衣襟,仿佛自己看透了世情:“别以为你们门派那几位活了几百岁的老祖宗就高枕无忧了。仙婴道果境又如何?卡着瓶颈动弹不得,寿元一日日往下掉,跟揣着定时炸弹有什么两样?”
“他们停在那境界怕是有年头了吧?”刑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嘲弄,“想突破?难如登天!可要是得了血妖的血珠,转修血道,靠着吸食修仙者的精血续命,多撑个一两百年不成问题。有这百十年缓冲,说不定真能撞开那层瓶颈——到时候,门派保住了顶梁柱,牺牲几个无关痛痒的弟子,在他们眼里,值当得很。”
这话像块冰锥,狠狠扎进秦浩轩心里。他想起门派里几位须发皆白的老祖,每次大典都闭目养神,气息虽稳,却总透着股沉沉的暮气。以前只当是岁月沉淀,如今被刑点破,才惊觉那平静下可能藏着的焦灼。
“可……可那是饮鸩止渴啊!”秦浩轩声音发紧,“靠吸食精血续命,跟邪魔有何区别?”
“邪魔又如何?”刑嗤笑,“能活着,总比化成一抔黄土强。你们修仙求的不就是长生?为了长生,扒皮剔骨的事都有人干,吸点精血算什么?”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蛊惑:“你以为你们门派禁地里那些‘护法灵兽’真是自愿守着山门?多半是当年突破失败的前辈,被强行封了灵智,炼化成了傀儡。比起他们,血妖这条路,至少还能保着神智呢。”
秦浩轩听得后背发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反驳。刑说的虽难听,却戳中了修仙界最现实的隐痛——长生路上,从来不止有风光霁月,更多的是见不得光的算计与牺牲。
刑看着他脸色发白的模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拍了拍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行了,说多了你也不懂。反正你们门派的水,比你想的深多了。往后见了那些老祖宗,别傻乎乎地当神仙供着,多留个心眼。”
说罢,他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秦浩轩站在原地,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门,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原来那些看似肃穆庄严的传承背后,竟藏着这样冰冷的算计。他忽然觉得,刑这只满口刻薄的家伙,反倒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前辈”,多了几分坦荡的真实。
秦浩轩听得轻轻摇头,眉头紧锁。太初门内部虽偶有铁腕手段,却始终守着一份底线,断不会为求长生行此邪魔歪道。他想起那两只血妖的模样——面色煞白如纸,嘴角龇出尖锐獠牙,耳廓尖尖上挑,下巴瘦长如刀削,在人类眼中,分明是妖怪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变成那副模样,还算人么?这般形态,又怎能成仙?”
刑却摆出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嘲弄的笃定:“血妖本就是修仙者所化,纵是形态异变,根基仍在。谁也说不清血妖不能成仙——若真能凭此多延一两百年寿元,那些卡在瓶颈的老家伙们,又岂会放过这机会?”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像是在揭露什么惊天秘辛:“至于宣布解除戒严,不过是他们布的局中局。明着松了管控,暗地里怕是早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有人撞上去呢。你们这些小辈,还是太嫩了。”
秦浩轩默然。刑的话像一根刺,扎得他心里发疼。他不愿相信师门长辈会行此险招,可方才刑描述的细节,又让他不得不心头一沉。长生路上,难道真有人会为了寿元,连人形、底线都抛却不顾?
刑说着,忽然抚掌赞叹:“那血妖倒是精明,竟懂得找两个替死鬼挡灾,硬生生将宗门高层的注意力引开。它修为尚浅,自然不敢在太初教这高手环伺之地久留,必然急着脱身。可护山大阵岂是那么好闯的?它便布下这局,想趁乱混出去。”
他话锋一转,眼神冷了几分:“而你们宗门那些高层,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他们从那两只血妖的尸身和血珠里看出了破绽,却故意解除戒严,宣称危机已除——说白了,就是把你们这些普通弟子当成诱饵,用来引出那只真正的血妖。”
刑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至于那些被四大堂接走的特殊仙种,自然是他们真正在意的宝贝,早早就护得严实。留下你们这些人,死活本就不在他们盘算之内。”
秦浩轩听得心头一凉,如坠冰窟。回想戒严解除后,确实有不少底层弟子像自己一样,毫无防备地在宗门内行走,当时只觉是危机解除的轻松,此刻想来,竟是成了引蛇出洞的诱饵,任人摆布。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宗门平日里宣讲的“同气连枝”,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讽刺。他竟从未想过,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会如此轻贱底层弟子的性命。
离开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可转念一想,自己修为尚浅,离开宗门又能去往何处?天下之大,又有哪里能真正容下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弟子?这念头刚冒头,便被他强行按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寒意与不甘。
刑看他脸色变幻,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才看清?修仙界本就如此,弱肉强食罢了。”
以他目前的修为,若贸然离开太初教,无异于盲人摸象。【道心种魔大法】需道门正法为引,他眼下修炼的【天河诀】不过是最基础的入门心法,等实力再进一阶,这心法便成了桎梏——若得不到更精深的道门正法,【道心种魔大法】注定卡在仙树境,再难寸进。
秦浩轩攥紧了袖中的玉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比谁都清楚,就算师父将压箱底的本事全教给他,也补不齐自然堂没落时遗失的正法残卷。那些散轶的高阶心法,才是突破仙树境的关键,而这世上,恐怕只有太初教的藏经阁还藏着零星孤本。
“恶心也得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若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谈何长生?谈何证明自己?
叶一鸣在旁沉默许久,忽然开口:“刑的话太极端了。”他望着远处藏经阁的飞檐,“太初教能立世千年,靠的从来不是牺牲底层弟子。若高层真如此行事,早被其他宗门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刑在一旁听得嗤笑,晃了晃手腕上的锁链——那锁链泛着幽蓝光泽,是用陨铁混合魔纹锻造的,据说能锁仙魂:“走着瞧。”他指尖轻叩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用不了三日,你们就知道,所谓‘宗门大义’,在高阶修士眼里,不过是网鱼的幌子。”
秦浩轩没接话,只是将【天河诀】的玉简揣得更紧。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半落在藏经阁的台阶上,一半浸在墙角的阴影里——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半是对宗门的残存信任,一半是刑那番话投下的疑影。
夜风吹过庭院,藏经阁的铜铃轻轻晃动,像是在应和刑那句笃定的预言:“网已收紧,就等那只藏在暗处的鱼,自己撞进来了。”
刑的话音刚落,一道雄浑如惊雷的男声突然炸响,仿佛在耳畔震荡,又似远在千里之外,响彻大屿山每一个角落:“太初教所有弟子听令!本门护山大阵运行数百年,如今多处出现瑕疵。为保宗门长治久安,掌教与长老院决议,今夜修复大阵。所有弟子须留于房中,严禁外出!若私自出门,被阵法所伤,后果自负,休怪宗门未加提醒!修复大阵事关重大,若有在外游荡者,一经巡逻长老发现,即便侥幸避过阵法,亦以背叛宗门论处!”
那声音余波滚滚,秦浩轩三人只觉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春雷在脑中炸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刑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评判:“这便是你们太初教的强者?虽不及我幽泉魔族,但也算有些手段。”
秦浩轩见他嘴上逞强,脸上却还残留着被震到的心有余悸,忍不住嗤笑:“死鸭子嘴硬。”
刑嘿然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确实是死鸭子嘴硬。方才那道声音穿透耳膜时,他心里早已打起了鼓。他一直仗着固形丹的奇效,早上瞒过了仙树境长老,水府脱身时又骗过了太初教九长老,可若对上这等层级的修仙者,对方只需扫一眼,便能戳穿他的底细,根本无从蒙混。
“逃出去!必须逃出去!”这念头在他心头疯狂滋长,他简直不敢设想,万一哪天撞上这位强者,对方怕不是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魂飞魄散。
秦浩轩轻叹了口气,目光沉沉:“修复阵法怕是幌子,真正用意,是要引出那血妖吧?不过一枚血珠,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看来,寿元对修仙者的诱惑,比绝色佳人对色鬼的吸引力,还要浓烈得多。”
刑闻言连连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老辣的赞许:“聪明,果然聪明。”
秦浩轩听着,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没再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的玉佩,思绪又沉了下去。
那头血妖是个精明的,故意只挑扎根境弟子下手,一来避开了门派大佬的锋芒,二来也算递了个隐晦的信号——我没野心,只想脱身。可它终究算错了一步,寿元这东西,对太初教的老家伙们来说,比千年雪莲还勾人。明着是修复护山大阵,实则布了个天罗地网,就等它自投罗网。
血妖怕也猜透了七八分,可它没得选。留在太初教,就是砧板上的肉,等大佬们榨干它最后一滴精血,连个全尸都落不着;拼一把往外冲,好歹还有一线生机。秦浩轩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心里竟隐隐替那血妖捏了把汗。
这时刑忽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咔嗒”轻响,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意:“昨晚守着阵法图熬了半宿,眼皮都在打架,我先回房补个觉。”
叶一鸣颔首应着:“去吧,醒了喊你用晚膳。”目光扫过刑的背影,却在触及他裙摆上沾着的一点暗红时,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颜色,像极了血妖的血。
秦浩轩望着刑离去的方向,眼神里疑窦渐生。方才刑转身时,他分明瞥见对方袖口闪过一抹银光,那形制,竟是太初教禁地才有的锁妖链。而且刑方才的脚步,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踩在阵法的生门节点上,这等对护山大阵的熟稔,根本不像个普通弟子该有的。
他指尖一顿,玉佩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凉丝丝的。或许……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叶师兄,你觉不觉得刑有点奇怪?”秦浩轩压低声音,凑近叶一鸣,“刚才说要修复护山大阵时,他眼里那点光闪得不正常,倒像是……心里盘算了什么主意似的。”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掌心,“明明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那反应,总让人觉得藏着掖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