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苍梧秘录之青鵉泣血(2/2)

忘川河畔的风裹挟着腐草气息,沈砚之赤足踩在冰凉的河沙上,银铃在腕间轻响。彼岸的苍梧花开得如火如荼,血色花瓣层层叠叠,将天空染成暗沉的胭脂色。他蹲下身拾起一朵,花瓣触指即化,化作粘稠的血浆滴落在沙地上,竟长出细小的黑色藤蔓。别碰它。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之转身,看见个穿皂隶服饰的老者正撑着乌篷船泊在岸边,船头挂着盏鬼火灯笼,照亮他布满皱纹的脸——竟是三年前在瑶山验尸的老仵作。刘叔?沈砚之攥紧银铃,桃木符在袖中发烫,您不是早在三年前就......死在瑶家祠堂的那具尸体,是我双胞胎弟弟。老仵作掀开船帘,里面躺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当年我替瑶家偷换尸体,就是为了等你今天来。他掀开白布,露出张与沈砚之一模一样的脸,心口处插着半截青铜匕首,这是你的,当年你娘用它骗过了饕餮的耳目。沈砚之的指尖抚上尸体的眉眼,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瑶姬在桃花树下教他画符,玄机子用红线为他束发,还有老仵作往他嘴里塞苦涩的药丸......原来他根本不是普通的采药人,而是瑶家精心培养的。饕餮每三百年苏醒一次,需要瑶家血脉献祭。老仵作将船篙插入河底,乌篷船突然剧烈摇晃,你娘当年偷梁换柱,就是想让你做个普通人。可惜啊......他指向沈砚之的掌心,那里的血咒正泛着红光,同心蛊一旦种下,除非一方魂飞魄散,否则永世不得解脱。船底突然传来撞击声。沈砚之低头,看见无数苍白的手臂正从河底伸出,指甲缝里嵌着苍梧花瓣。那些手臂抓住船舷,将乌篷船往河底拖拽,老仵作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忘川河的水会洗去你的记忆,快......把匕首插进替身的心口......

第七章 长安雪

沈砚之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长安西市的药铺里。窗外飘着雪,药炉里的艾草香袅袅升起,腕间的银铃不知何时变成了串普通的沉香木佛珠。他摸向心口,那里平整光滑,没有血咒,也没有青铜匕首的痕迹。沈郎君醒了?穿绿襦裙的侍女端着药碗进来,发间别着支桃花形状的银簪,您都昏睡三天了,要不是张大夫说您只是受了风寒,我们还以为......沈砚之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突然想起瑶姬掌心的温度。他冲出药铺,长安的街道车水马龙,酒肆的幌子在风中摇晃,穿胡服的商人牵着骆驼走过,驼铃叮当,竟与记忆中的银铃声重叠。客官买支桃花簪吧?街边的首饰摊前,老妪举起支银簪,簪头镶嵌着颗青鸾形状的宝石,这是从苍梧山收来的古物,据说能......沈砚之的目光被老妪手腕上的银铃攫住。那铃铛与忘川河畔的银铃一模一样,内侧刻着极小的字。他猛地抓住老妪的手,却见她的脸瞬间变成青白色,眼窝中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漆黑的窟窿——正是山神庙里的红衣女童。妈妈说,摘不到苍梧花,就用沈郎的骨头做簪子呀。女童咯咯笑着,银簪突然化作青铜匕首刺向他心口。沈砚之侧身躲过,匕首插进身后的酒肆幌子,布料上瞬间渗出鲜血,凝成泣血崖三个大字。

第八章 骨笛

沈砚之顺着幌子上的血迹追到城外乱葬岗时,雪已经停了。月光下,无数白骨从坟堆里伸出,拼凑成条通往地底的阶梯。他握紧桃木符往下走,阶梯尽头是座宏伟的地宫,穹顶镶嵌着夜明珠,照亮中央那具盘膝而坐的白骨——竟是玄机子的骨架。骨架的胸腔里插着支骨笛,笛身上刻满瑶家巫咒。沈砚之拿起骨笛,笛孔里突然涌出黑蚁,在地面上组成行血字:吹笛三声,可唤青鸾。他将骨笛凑到唇边,笛声呜咽如泣,地宫的墙壁突然渗出鲜血,凝成瑶姬的模样。沈郎,你终于想起我了。瑶姬的红衣在血水中飘荡,心口处的青铜匕首泛着寒光,当年你答应带我看长安的桃花,现在花期到了......她的手指抚上沈砚之的脸颊,指甲突然刺入皮肉,可惜啊,你已经是饕餮的容器了。地动山摇间,玄机子的骨架突然站起,骨笛自动飞到它唇边。悠扬的笛声响起,那些组成阶梯的白骨开始跳舞,头颅在地面滚动,拼凑出饕餮的轮廓。沈砚之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变黑,血咒从掌心蔓延到手臂,与瑶姬心口的咒印遥相呼应。同心蛊发作时,你会看见我看见的,听见我听见的。瑶姬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心脏,现在,轮到你献祭了。她将青铜匕首塞进沈砚之手中,按向自己的心口,拔出镇魂钉的人,必须成为新的镇魂钉......

第九章 桃花劫

匕首刺入心口的瞬间,沈砚之看见无数个轮回。他是瑶山采药人,是长安书生,是战死沙场的将军,每一世都与穿红嫁衣的女子相遇,每一世都在苍梧山下被她杀死。而这一世,他终于看清了真相——所谓的同心蛊,根本不是蛊,是瑶姬用魂魄种下的。三百年前,我是看守饕餮的神女,你是路过的道士。瑶姬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你说要带我看长安的桃花,却在我动情时,将镇魂钉插进我心口......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饕餮以情为食,我若不爱你,它就不会苏醒;你若不爱我,就拔不出镇魂钉......沈砚之猛地拔出匕首,荧光突然凝聚成青鸾鸟的形状,撞向穹顶的夜明珠。地宫开始崩塌,白骨阶梯纷纷碎裂,他抱着瑶姬的魂魄冲出乱葬岗,发现长安的天空已经被血色覆盖,无数饕餮的幻影正在吞噬城池。吹骨笛。瑶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青鸾泣血时,忘川水会倒流,所有被饕餮吞噬的魂魄都会回来......沈砚之将骨笛凑到唇边,笛声凄厉如杜鹃啼血。青鸾鸟的羽翼开始渗出血珠,滴落在长安的街道上,化作漫天桃花。那些被吞噬的百姓从桃花中走出,记忆中的银铃声、青铜匕首的寒光、忘川河畔的苍梧花,在这一刻全部清晰起来。

第十章 青鸾泣血

当最后一片桃花落在沈砚之掌心时,瑶姬的魂魄化作青铜匕首。他握着匕首走向苍梧树,树干上的巫咒正在发光,饕餮的黑影从年轮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沈砚之将匕首刺进树心,青鸾宝石突然碎裂,无数光点从里面飞出,组成瑶姬的模样。这一世,换我等你。瑶姬的身影渐渐透明,记得长安的桃花,记得忘川河畔的银铃......沈砚之抱着渐渐消散的瑶姬,突然明白玄机子的话。所谓的生生世世困在棺山,不是诅咒,是承诺。他拔出匕首,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塞进树心的空洞里。饕餮的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被桃木符和银铃的光芒镇压。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苍梧山的浓雾时,新的守山人在泣血崖发现了具穿青衫的尸体。尸体心口处插着支青铜匕首,腕间挂着串没有声音的银铃,旁边那株五千年的苍梧树,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听说了吗?今年长安的桃花开得特别好。山下的茶寮里,说书先生摇着折扇,有个穿红嫁衣的姑娘天天在桃树下等心上人,说要带他去看苍梧山的......话音未落,茶寮外传来银铃轻响。穿青衫的书生背着药篓走过,腕间的银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的掌心,有个淡淡的青鸾形状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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