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槐香引(2/2)

春分那天,王阿婆在老宅门口发现一个襁褓,里面的女婴脖颈戴着银锁,锁片上刻着二字。女婴啼哭时,井台上的半块玉佩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青光没入女婴眉心。王阿婆抱着孩子进屋时,看见梁上两只灰燕正在筑巢,春泥落在她的蓝布头巾上。奶奶你看!五岁的小砚青举着刚摘的槐花跑过天井,粉色的花瓣撒了一路,燕燕生宝宝了!她的羊角辫随着跑动左右摇摆,发间别着母亲新做的槐花头饰。王阿婆眯起眼睛,看见女婴脖颈的银锁正在发烫,锁片背面的字渐渐隐去。井台边的老槐树抽出新芽时,考古队再次来到老宅。这次他们在槐树根下挖出七八个陶罐,每个罐底都刻着不同的名字。小张拿着洛阳铲兴奋地叫喊:李教授!这是完整的家族谱系!陶罐里的丝绸残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上面绣的燕子栩栩如生,翅膀尖还沾着金粉。林砚青站在云端,看着婉娘和子谦的魂魄在槐花雨中相拥。地下的魑魅已化作青烟散去,青铜锁链缠绕着新生的树根,开出紫色的花。她低头望向老宅,小砚青正将槐花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睛。王阿婆坐在竹椅上纳鞋底,银线在阳光下划出弧线,鞋底绣的正是那株老槐树。

第七章 百年约

听说了吗?那宅子要改成民俗博物馆了。茶馆里的说书人拍着醒木,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馆长是当年考古队长的孙女,非要在院里种满槐树。茶客们唏嘘着举杯,青瓷茶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泛起细密的泡沫。民俗馆开馆那天,穿汉服的讲解员指着墙上的老照片:这是民国时期的林家花园,每到春天就举办槐花诗会。照片里穿学生装的少女们围着石桌写诗,其中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正低头浅笑,鬓边的珍珠步摇与林砚青梦中所见分毫不差。妈妈你看!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指向玻璃柜里的桃木剑,剑柄上有牙印!年轻母亲蹲下身,闻到女儿发间淡淡的槐花香,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关于一个总在槐树下梳头的白裙姐姐。午夜闭馆后,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展柜上。桃木剑轻轻颤动,与隔壁展柜的玉佩产生共鸣。井台上的半块玉佩突然飞起,与展柜里的玉佩合二为一,青光闪过,玉佩上的裂纹全部消失。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像是有人在跳舞,裙摆扫过展柜时,所有的银镯都发出了清越的响声。

第八章 诗稿残

民俗馆闭馆后的第一个月圆夜,李馆长在整理民国档案时发现了夹在诗集中的残稿。泛黄的宣纸用蝇头小楷写着未完的诗句,墨迹在二字处突然晕开,洇透了纸背。她将台灯调亮,发现纸页边缘粘着半片干枯的槐花瓣,花瓣脉络间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民国二十五年春,与婉娘游瘦西湖......李馆长轻声念着诗句,指尖拂过纸面时突然感到刺痛。台灯的光晕里,残稿上的字迹竟开始蠕动,空白处渐渐浮现出新的句子:妾似槐花随君去,君若磐石妾化泥。墨迹新鲜得仿佛刚写就,带着淡淡的松烟香。窗外传来槐叶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窗外踱步。李馆长猛然抬头,看见玻璃倒影中站着穿长衫的男子,手中握着的钢笔正在滴血。当她回头时,只有月光在青砖地上织出的树影,而那页诗稿已变成完整的七律,末句此生长作槐边客的最后一笔,正缓缓渗出鲜红的墨滴。

第九章 铜铃响

小砚青七岁生辰那天,王阿婆从樟木箱底翻出个红布包裹。褪色的包裹里躺着串青铜铃铛,每个铃铛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咒。这是你娘留下的长命锁。阿婆的手抖得厉害,铜铃碰撞时发出的脆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起。当铜铃系在女孩脖颈时,老宅突然刮起旋风,卷起满地槐花在天井里打着转。小砚青看见风中有无数人影掠过:穿旗袍的女子在槐树下起舞,穿长衫的男子在井边埋着什么,还有穿军装的年轻人将银镯递给梳双马尾的姑娘。最清晰的是个模糊的背影,正在铜镜前梳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脚踝,发梢系着与她脖颈相同的铜铃。别碰那口井!王阿婆突然将女孩拽进怀里,铜铃的响声戛然而止。井台边的老槐树剧烈摇晃,翠绿的叶子簌簌落下,在地上拼出二字。小砚青低头看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个槐花瓣形状的胎记,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第十章 蝶衣梦

考古队在槐树根部发现的陶罐里,除了丝绸残片还有件完整的蝶翼旗袍。李教授将旗袍展开在工作台上时,淡紫色的真丝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衣摆处绣的粉蝶翅膀薄如蝉翼,翅尖还沾着疑似金粉的闪光颗粒。这工艺......她用镊子挑起旗袍领口,是失传的缂丝技艺。当晚李教授做了个怪梦。梦里她穿着那件蝶翼旗袍站在老宅天井,月洞门外站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他递来支银簪,簪头镶嵌的蓝宝石与旗袍盘扣上的宝石严丝合缝。当她伸手去接时,整面墙的铜镜突然同时碎裂,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不同年代的自己:民国学生装、抗战军装、现代牛仔裤......最后所有碎片都变成蝴蝶,绕着老槐树翩跹起舞。第二天清晨,助手发现李教授伏在工作台上沉睡,嘴角带着微笑。而那件蝶翼旗袍的领口处,不知何时多了支银簪,簪头蓝宝石的光芒正与博物馆展柜里的玉佩遥相呼应。

第十一章 锁魂链

市政工程队在老宅改造时,意外挖断了环绕槐树的青铜锁链。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断裂的锁环,整棵槐树突然剧烈震颤,根系处涌出黑色的雾气。施工队长老张想起民俗馆的警示,慌忙让工人撤离,却发现最年轻的小王已经被黑雾缠绕,双眼翻白地走向那口枯井。快用这个!闻讯赶来的李馆长高举着玉佩,玉色光晕在黑雾中撕开一道口子。小王突然清醒过来,指着井中尖叫:好多穿旗袍的女人在招手!此时黑雾中传来无数女子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却让听者头皮发麻。断裂的锁链在阳光下渐渐愈合,黑雾缩回井中时,李馆长看见井底浮出无数银镯,镯身都刻着相同的字。而那株老槐树的树干上,新添了道深深的裂痕,形状恰似女子的泪痕。第十二章 轮回书重阳节的庙会集市上,小砚青被个卖糖画的老人吸引。老人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出栩栩如生的糖燕,翅膀上还沾着金粉。小姑娘,送你个念想。老人将糖燕递给她时,枯瘦的手指与她掌心的胎记相触,糖燕突然化作金光没入她眉心。当晚小砚青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成了民国时期的女学生,在槐花诗会上遇见穿长衫的青年。他教她写密信,用槐花香水在纸上画出只有特定光线才能看见的符号。后来日军进城,他送给她银镯当信物,说等抗战胜利就回来娶她。最后画面定格在槐树下,她饮下毒酒,看着自己的魂魄飘出身体,与井中升起的黑雾融为一体。梦醒时,小砚青发现枕边多了片新鲜的槐花瓣,而脖颈的铜铃正在发烫,铃铛内侧隐约浮现出二字。王阿婆端着早饭进来,看见女孩对着铜镜发呆,镜中映出的分明是穿月白旗袍的婉娘,鬓边珍珠步摇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