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双瞳烛龙（2/2）
那双眼睛，此刻成为了混乱时空漩涡中唯一稳定的核心。
左眼，瞳孔深处不再是混沌的漩涡，而是一片深邃无垠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膨胀、坍缩、寂灭，时间长河奔涌流淌的轨迹清晰可见。过去的光影在其中沉淀、回溯。荒原上，刚刚楚风被击飞倒地的景象正在左眼的星空中清晰回放，每一个细节，每一粒扬起的尘埃，都纤毫毕现。
右眼，瞳孔则像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灰蒙蒙一片，几乎失去了所有神采。然而，在这片灰蒙之后，却涌动着无数破碎、跳跃、稍纵即逝的光影碎片。他看到苏晚晴身后一条狐尾在未来的某个瞬间彻底化为冰晶碎裂；他看到玄机子手中的河洛盘崩裂成无数块，碎片上沾染着金色的血迹；他看到楚风被三道湮灭光束同时洞穿胸膛，魔瞳黯淡下去……这些画面如同浮光掠影，模糊不清，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死亡的阴影。
过去与未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又如此残酷地分割在他的双瞳之中。
“呃！”右眼传来的剧烈灼痛让林夜闷哼出声，每一次预见的碎片闪过，都像有烙铁烫在眼球上，消耗着他仅存的视力和飞速燃烧的生命力。寿元在疯狂流逝，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生命之火噼啪作响的燃烧声。
就在这时，右眼那灰蒙蒙的视野中，一个格外清晰的片段猛地跳了出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画面不再是破碎的剪影，而是一段连贯的、带着强烈绝望感的动态场景：
地点是熟悉的特勤局江城总部地下基地——被称为“方舟”的指挥中枢。坚固的合金墙壁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焦黑的能量武器轰击痕迹，应急灯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警报的尖啸声仿佛能穿透时空，刺入林夜的耳膜。
画面中心，是陈山河！
这位一直如定海神针般沉稳的老者，此刻却狼狈到了极点。他浑身浴血，特勤局的制服被撕裂多处，左臂无力地耷拉着，显然已经折断。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腿，被一条粗大得超乎想象、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青铜锁链死死缠绕、拖拽！那锁链的材质和纹路，与当初从青铜巨门中伸出、锁住江城的龙爪锁链如出一辙，但更加粗壮，更加古老，充满了蛮横的束缚之力！
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没入基地深处一片翻滚涌动的黑暗能量漩涡之中！那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深渊气息，仿佛连接着归墟最底层的恐怖。
陈山河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和不甘。他仅存的右手死死抠住地面，指尖在坚硬的合金地板上犁出深深的沟壑，试图抵抗那恐怖的拖拽之力。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死死盯着监控屏幕的方向，嘴巴大张着，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什么。他的口型在混乱的背景中异常清晰，如同绝望的烙印：
“林夜——！深渊——！应龙——！”
每一个无声的音节，都带着血沫喷溅。
轰隆！
画面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切断的信号。
“陈老——！”林夜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声，脱口而出的惊呼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噗！
一口滚烫的金色血液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的青铜棺椁边缘，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融合后刚刚获得一丝掌控感的时砂之力剧烈波动起来，左眼的星空光芒明灭不定，右眼的灰翳似乎又加深了一层，视野变得更加模糊。
“林夜！”苏晚晴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状，看到他口喷金血，心猛地揪紧。
“怎么回事？！”楚风一刀逼退一颗蛇头，抹去嘴角的污血，魔瞳扫向林夜，带着惊疑。
玄机子脸色剧变：“心神受创？反噬？！”
林夜猛地抬手，死死捂住剧痛的右眼，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灵魂深处的惊悸而微微佝偻。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那清晰的画面，陈老绝望的口型，冰冷狰狞的青铜锁链，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绝非幻觉！
后方基地出事了！陈老有生命危险！深渊……应龙锁链……那锁链与归墟同源！难道……
“陈老…应龙锁链…深渊…”他喘息着，声音因为痛苦和惊怒而颤抖，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关键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什么？！”玄机子如遭雷击，手中的河洛盘差点脱手坠落，“陈指挥？！应龙锁链？！这怎么可能！” 他太清楚陈山河和应龙锁链的关系了，那是镇压江城地脉乃至华夏东部气运的关键！
苏晚晴和楚风也瞬间明白了林夜话中的含义，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后方是他们唯一的退路，是守护的根基！陈山河更是特勤局的灵魂人物！
轰——！
相柳因断首而引发的狂暴怒火达到了。剩下的八颗头颅放弃了攻击楚风，全部高高昂起，十六只巨大的蛇瞳死死锁定了青铜棺椁前气息不稳、口吐金血的林夜！毁灭的气息在疯狂汇聚，八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凝练的惨绿色湮灭光束在蛇口深处凝聚成型，目标直指林夜！
致命的危机，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有相柳真身的必杀一击，后有陈山河生死未卜的惊天噩耗！
时空紊乱的归墟神骸荒原上，死寂笼罩。唯有相柳蛇口深处凝聚的八团毁灭绿芒，无声地宣告着终结的降临。那光芒越来越亮，映照着林夜嘴角未干的金色血痕，映照着楚风眼中疯狂攀升的魔焰，映照着苏晚晴苍白脸上决绝的冰寒，映照着玄机子手中河洛盘上疯狂跳跃、几欲崩裂的符文。
林夜缓缓放下了捂住右眼的手。那只右眼，灰翳更深，视野里只剩下模糊扭曲的光影轮廓。然而左眼之中，那片深邃的星空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燃烧！时间之砂在他周身无声地流淌、加速，心口那枚完整的逆鳞，滚烫得如同烙铁，与掌心冰冷的诅咒黑纹形成诡异的对峙。
他看到了陈老被拖入深渊的绝望口型，也看到了眼前八颗蛇首凝聚的、足以将他连同这片神骸荒原一同抹去的恐怖能量。
没有退路。
双瞳烛龙，第一次真正睁开了他的“眼睛”，望向这绝望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