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深渊坐标（1/2）

死寂。

江城废墟之上，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被更深重绝望笼罩的死寂。

九头蛇神的虚影消散了，那持续倾泻的、腐蚀万物的墨绿毒雾失去了源头，正如同污浊的潮水般缓缓退去、稀释。天空不再被墨绿和猩红主宰，只剩下那扇横亘天际、如同亘古创痕般的青铜巨门，以及那十二道如同神之枷锁、依旧深深嵌入江城地脉、持续抽吸着土黄色能量的冰冷锁链。

锁链断裂了两根，如同被蛮力撕开的伤口，断口处残留着狂暴能量冲击后的焦黑痕迹，巨大的金属断茬扭曲狰狞，指向虚无的天空。地脉能量从断口处失控地喷涌，随即又被高空那扇巨门深处翻涌的混沌贪婪地吞噬，形成两道倒悬的、土黄色的能量瀑布，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正在被榨干的痛楚。

悬浮的废墟碎块失去了毒雾的腐蚀，却依旧在诡异的力场作用下漂浮着，如同凝固在琥珀中的死亡标本。断裂的钢筋水泥、倾覆的车辆、破碎的家居用品…在失重状态下形成一片片怪诞的死亡群岛。哭喊声已经微弱了许多，幸存者们蜷缩在相对稳固的废墟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吞噬一切的门，恐惧已经沉淀为麻木的绝望。

楚风拄着虎魄刀，站在广场中心的焦黑大坑边缘，如同沉默的礁石。他魁梧的身躯微微起伏，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虎魄刀插在身前的地面上，刀身上那两只猩红的魔瞳依旧怒睁着，散发着冰冷而凶戾的气息，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相柳分魂的邪念碎片。第三只魔瞳的孕育红芒已经清晰可见，如同一个幽深的漩涡，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悸动。

他赤红的双眼中，嗜血的狂暴和毁灭的欲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沉重取代。刚才被邪毒侵蚀、挥刀斩向苏晚晴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毒刺，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他不敢去看不远处那个雪白的身影，目光死死锁定着高空中的巨门和锁链，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烙印进灵魂深处。

苏晚晴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紧紧抱着林夜冰冷的身躯。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发梢的霜白已蔓延至鬓角，如同被冰雪覆盖的枯草。过度燃烧本源带来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人身上。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林夜紧闭的左眼，那道暗金色的血痕已经干涸凝固，触目惊心。心口那片碎裂的逆鳞，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那道狰狞的裂痕，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都让她心尖颤抖。

她将体内残存的一丝丝微弱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渡入林夜体内，试图温暖那冰冷的四肢百骸，维系着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林夜灰白的鬓角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抱着他，祈祷着奇迹。

玄机子瘫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块断裂的水泥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钢筋。他身上的道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和血迹。他浑浊的老眼望着天空那扇巨门，望着那十二道贯穿天地的锁链，眼神空洞而迷茫。古籍的记载在脑海中翻腾，却找不到任何关于眼前这景象的答案。归墟之门…万物的终点…它为何降临？它要吞噬什么？人力的挣扎，在这样宏伟的造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中，一阵急促而清晰的电子合成音，突然从一个方向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信号锁定！能量波动峰值稳定！数据流接入中…接入成功！”

声音来自城市边缘，一栋半塌陷、被临时加固成堡垒的银行大楼方向。大楼下方厚重的地下金库大门被强行破开，露出了内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通道。

紧接着，一个熟悉却带着沙哑疲惫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清晰地响彻在废墟上空：

“玄老！林夜！楚风！苏小姐！听到请回答！这里是特勤局临时指挥中心！重复！这里是特勤局临时指挥中心！”

是陈山河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绝望的沉寂！

玄机子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楚风紧握刀柄的手指微微一动，赤红的双瞳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就连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苏晚晴，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灰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

“陈…陈教授？” 玄机子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脱力而踉跄了一下。

“还活着…都还活着！” 扩音器里，陈山河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哽咽，“快！到金库入口来！这里暂时安全！我们有重大发现！关于那扇门！关于那些锁链！”

“走！” 楚风低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拔出插在地上的虎魄刀，刀身上三只魔瞳的红光微微闪烁。他大步走到苏晚晴身边，看着气息奄奄的林夜，眼神复杂地伸出手：“给我。”

苏晚晴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带着一丝警惕和疲惫，看着楚风和他手中那柄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魔刀。

“我背他。” 楚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你…省点力气。” 他避开了苏晚晴的目光，似乎不敢直视她眼中的那抹霜白。

苏晚晴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冰冷的林夜，轻轻托付到楚风宽阔坚实的后背上。楚风用一只手稳稳地托住林夜，另一只手紧握着虎魄刀，刀尖斜指地面，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漂浮的废墟。

“玄老，跟上！” 楚风招呼一声，迈开大步，朝着银行金库入口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苏晚晴挣扎着站起，身体因为虚弱而晃了晃，她咬紧牙关，强行稳住身形，跟在楚风身后。玄机子也强撑着站起，拄着一根断裂的钢筋当作拐杖，步履蹒跚地跟上。

金库厚重的合金大门敞开着，内部并非想象中堆满黄金的狭隘空间，而是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临时指挥中心。柔和的白色冷光灯照亮了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元件混合的独特气味。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上面正流淌着瀑布般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复杂数据流。各种精密的仪器闪烁着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鸣。

陈山河就站在主控台前。他身上的白大褂沾满了灰尘和油污，眼镜的一边镜片碎裂，用胶带勉强粘着。他脸色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显然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煎熬。但此刻，他的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科学家的专注光芒。

看到楚风背着林夜、苏晚晴和玄机子互相搀扶着走进来，陈山河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充满了激动和担忧：“快！把他放下来！” 他指向指挥中心角落一张铺着无菌垫的金属平台。

楚风小心翼翼地将林夜平放在平台上。苏晚晴立刻扑到平台边，再次握住林夜冰冷的手，将残存的微弱灵力渡入他体内。

“他怎么样？” 陈山河看着林夜惨白的脸色和心口那道狰狞的裂痕，声音带着颤抖。

“很不好…” 苏晚晴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悲伤，“心口逆鳞碎裂…生命本源流逝…我用灵力勉强吊着…”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沉重，目光转向玄机子和楚风：“玄老，楚风，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特别是玄老！我们解析了那十二道锁链的能量波动和空间锚定数据，有了重大发现！”

他快步走回主控台，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巨大的全息投影屏上，那如同瀑布般的数据流瞬间收敛、重组！

嗡！

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幽蓝色光线构成的立体模型，瞬间在屏幕中央构建成型！

模型的中央，正是那扇横亘天际的青铜巨门！十二道粗壮的幽蓝色光线从门内延伸而出，如同根系般深深扎入下方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代表着江城地脉能量网络的立体模型中！其中两根光线明显断裂，断口处闪烁着紊乱的红色警报光斑。

“这就是那扇门和锁链的空间能量拓扑图！” 陈山河指着屏幕，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真相的激动，“我们捕捉到了锁链锚定地脉时产生的超高维引力波纹和空间曲率畸变数据！经过超级计算机的逆向推演和时空坐标回溯…”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青铜巨门模型的后方，那片代表着翻涌混沌的区域！

“门后！并非我们之前推测的、通向某个异次元空间或高维位面！它的空间坐标锚点…指向了一个理论上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地方！”

陈山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战栗的敬畏：

“是‘归墟’！神话时代万神陨落的最终归宿！无尽星海沉没的终点！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最终湮灭之地——归墟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