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陆小凤传奇之无极刀王2(1/2)

青衣人站在百花楼内,身影在午后的光线里拉得很长。

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和衣摆处磨损得起了毛边,但浆洗得异常干净,连褶痕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整齐。腰间悬着的刀也如其人——乌木刀鞘上没有任何纹饰,连寻常刀剑上必备的吞口、护环都一概省略,只是一段笔直的、打磨光滑的木头,末端系着一条同样素净的灰色丝绦。

他就这样站着,四十来岁的年纪,面容普通得令人过目即忘。方脸,淡眉,鼻梁不高不低,嘴唇不厚不薄,是那种在茶馆、集市、渡口随处可见的中年人相貌。唯有那双眼睛——

陆小凤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那不是锐利,不是锋芒,不是杀气。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亮,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反射天光,纯粹、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当这双眼睛看向你时,你会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不是被审视,而是被测量——仿佛对方在计算你的身高、体重、骨骼密度、心跳频率,以及死在这里需要多大的力道。

“在下秦无极。”他的声音响起来,平淡得像一汪静水,没有起伏,没有波澜,“久闻陆小凤灵犀一指可夹天下兵器,特来请教。”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得近乎失礼。

陆小凤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四道眉毛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沿。酒已冷,杯壁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

花满楼坐在窗边,脸朝向秦无极的方向。阳光透过竹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眉头也轻轻皱着,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专注——那种盲人特有的、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听觉、嗅觉、触觉上的专注。

“他的呼吸与心跳完全同步,”花满楼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陆小凤能听见,“一呼一吸,一心一跳,分毫不差。周身三尺内气息圆融如一体,没有破绽——或者说,处处都是破绽,但每一处破绽都像是陷阱。”

陆小凤罕见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见过太多高手。西门吹雪的剑快如闪电,叶孤城的剑华美如诗,木道人的剑诡谲如鬼。他见过拳可开山、掌能断流的硬功大家,也见过踏雪无痕、来去如风的轻功高手。但眼前这人不一样——

秦无极站在那里,却仿佛不存在。

不是隐身,不是透明,而是他整个人——他的身体,他的呼吸,他的存在感——都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阳光照在他身上,阴影落在地上,风吹动他的衣角,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你会下意识地忽略他,就像忽略墙角的一把椅子、桌上的一只茶杯。

人与刀浑然天成,无始无终。

陆小凤忽然想起七年前在漠北见过的一块石头。那是戈壁深处的一块巨石,风吹日晒了千万年,表面光滑如镜,边缘圆润自然。当时向导说,这块石头从有沙漠起就在这里,它不属于这片沙漠,它就是这片沙漠本身。

秦无极给陆小凤的感觉,就像那块石头。

“比试总要有个彩头。”陆小凤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秦无极的手按上刀柄。

那只手很普通,指节粗大,掌心和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是长年握刀之人的手。但他的手按在刀柄上的姿势很特别——不是紧握,也不是虚搭,而是轻轻贴着,五指自然弯曲,仿佛刀柄是他手掌的延伸。

“若我胜,”秦无极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直视陆小凤,“请陆大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值得你这样的高手专程来找我?”陆小凤挑眉。

“一个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人。”

话音落下,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不是无声——窗外还有市井的喧嚣,远处还有画舫的丝竹,春风还在吹动竹帘。但所有这些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陆小凤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他意识到,秦无极的心跳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完全融入了呼吸的节奏。一呼一吸之间,心脏搏动一次,精准得像钟表机簧。更诡异的是,这种节奏开始影响周围——陆小凤感到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被牵引,试图跟上那个韵律。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打断了这种同步。

“二十年前该死的人很多。”陆小凤说,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皇帝老儿每年都要杀不少人,江湖仇杀更是数不胜数。你得说具体点。”

秦无极没有立刻回答。

他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一小步,脚底踏在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但陆小凤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不是杀气,不是威压,而是一种……存在感的重置。仿佛刚才那个融入环境的秦无极是幻觉,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把出了鞘的刀。

“这个人,”秦无极缓缓说,“姓花。”

陆小凤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下意识地看向花满楼。花满楼依然坐在那里,脸朝着秦无极的方向,表情平静。但陆小凤注意到,花满楼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微微收紧了。

“花这个姓氏不算罕见。”陆小凤说,声音里多了一丝警惕,“江南花家,蜀中花氏,关外花姓部落……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我要找的,”秦无极说,“是二十年前,从无极刀门下逃走的那个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

阳光中浮动的尘埃停在半空,窗外飘来的花瓣悬在窗前,连风声都暂歇。陆小凤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无极刀门下。

逃走的那个人。

他想起花满楼刚才说的话:六十年前,“刀尊”百里无极神秘失踪,无极刀断了传承。但花满楼没有说——或者说,没有说完——无极刀到底是怎么断的传承。

“据我所知,”陆小凤慢慢说,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无极刀一脉单传,每代只收一个弟子。百里无极失踪后,他的传人也很快销声匿迹。江湖传言,那人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秦无极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平淡如水,“他只是藏起来了。藏在最显眼的地方,用最不起眼的身份,过了二十年平静的日子。”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刀知道。”

秦无极的手终于握紧了刀柄。

不是用力,而是贴合——五指完全贴合刀柄的弧度,掌心的老茧与木头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

“无极刀有一种特性,”秦无极继续说,眼睛却看向花满楼,“刀与刀之间会共鸣。就像血亲之间会有感应,同出一源的刀,即使相隔千里,也能彼此呼唤。我这把刀,”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的乌木刀鞘,“从三年前开始,每晚子时都会震颤。刀尖指向的方位,正是金陵。”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轻得像春风吹落一片花瓣。但在场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所以你要找的人,在金陵?”陆小凤问,眼睛却看着花满楼。

“在。”秦无极说,“而且很近。近到我的刀已经不再震颤,因为目标就在眼前。”

他的目光——如果那可以称为目光的话——落在花满楼身上。

不是审视,不是敌意,而是一种确认。就像匠人确认一块木料的纹理,就像画师确认一幅画的真伪。平静,专业,不带任何私人情感。

陆小凤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秦无极要找陆小凤比试。为什么彩头是“找一个人”。为什么他说“一个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人”。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秦无极要找的人,就在百花楼。

而他要陆小凤做的,不是“找”,而是“确认”——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见证”。见证一场二十年前就该了结的恩怨,在这一刻,在这一地,做一个了断。

“你要和我比试,”陆小凤说,声音冷了下来,“是为了在我面前杀他?”

“不。”秦无极摇头,“比试是比试,杀人是杀人。这是两件事。我找你比试,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公证人——一个够分量、够公正、够聪明,能在事后告诉江湖,这一切是为什么的公证人。”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秦无极说,“因为你也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为什么无极刀会失传。想知道花满楼——或者说,花满楼的父亲——与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他说对了。

陆小凤确实想知道。他想知道为什么花满楼对无极刀这么了解。想知道为什么花家会有那卷关于“门”的金丝帛书。想知道花满楼为什么愿意跟秦无极去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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