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宗泽三呼（2/2）

当他得知朝廷非但没有北还之意，反而有继续南迁的风声时，猛地从病榻上撑起身子，捶床痛哭：“吾辈披荆斩棘，据守要冲，本欲迎还二圣，恢复旧疆！今陛下乃信奸佞之言，志存苟安，忍弃中原百万生灵如敝履乎？！老夫纵死，目不瞑矣！”

这一番痛彻心扉的疾呼，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病情急转直下。

四、 临终三呼

建炎二年七月，宗泽已至弥留之际。僚属将领环立榻前，无不掩面悲泣。他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与他一同坚守危城的面孔，眼中是无限的眷恋与未竟的遗憾。

他吃力地张开干裂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嘱咐后事，声音微弱却清晰：

“…京师…乃天下根本…不可弃…”

“…诸公…当勉力…辅佐朝廷…”

“…我…死之后…诸君…继我志…勿…负皇恩…”

忽然，他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猛地睁大眼睛，挣扎着望向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直视那位畏缩不前的皇帝。他用尽平生最后的力气，连呼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悲怆，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过河！！”

“过河！！”

“过河！！！”

三声呼毕，气绝而逝，双目犹自圆睁，望向北方。帐内帐外，哭声震天。这位以古稀之躯独撑危局、联结百万义军、一心渴望北伐收复故土的老将，最终没有死在沙场上，而是死在了对朝廷的无限失望与对故土的深沉眷恋之中。赍志以殁，抱恨终天。

五、 将星陨落之后

宗泽的死讯传开，开封军民如丧考妣，自发罢市祭奠，哭声连日不绝。那些被他招抚、倚为臂膀的义军首领，如杨进等，感念其恩义，亦为之痛哭流涕。然而，更多人感到的，是一种支柱崩塌后的茫然与恐惧。

消息传至扬州行在，赵构似乎也受到了一丝震动，下诏赠宗泽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然而，这迟来的哀荣，已无法挽回前线士气的瓦解。

接替宗泽担任东京留守的，是性格懦弱、缺乏威望的杜充。他一反宗泽所为，不恤军士，猜忌诸将，对河北义军更是极力排斥打压。结果，人心离散，原先聚集在宗泽麾下的百万义军，或散归本土，或甚至复叛为盗。宗泽苦心经营近一年、固若金汤的开封防线与北伐基业，在短短数月内，便土崩瓦解。

黄河防线，自此门户大开。金军得知宗泽已死，杜充无能，再无顾忌。建炎二年秋，金太宗下诏，再次大举南侵。这一次，他们的目标，直指扬州那个刚刚立足未稳的流亡朝廷。

北望中原，河山依旧，却再无那位高呼“过河”的老将军。南渡的朝廷，失去了一道最坚实的屏障，即将迎来更猛烈的风雨。宗泽之死，不仅是南宋初期抗金事业的巨大损失，更如同一曲挽歌，为一个本可不同的历史走向，画上了休止符。

（第六卷 第二十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