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御街上的铁骑（2/2）

就在朝堂上一片绝望之际，一名金军使者，在数名精锐骑兵的护卫下，竟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宣德门外。他并未下马，只是傲慢地朝着城楼上喊道：“传大金元帅令！宋主速派大臣至我营中议事！若迟延不至，或仍有不臣之心，休怪我军踏平内城，鸡犬不留！”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所有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派遣谁去？去了又能如何？无非是接受更屈辱的条件。但不去，立刻就是刀兵之祸。

最终，在死亡的威胁下，钦宗任命宰相何栗与知枢密院事李处权为使，怀着赴死般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前往青城斋宫的金军大营。

等待他们的，是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冰冷的审视，和一份早已拟好的、令人窒息的条款。

何栗与李处权回来时，面如死灰，几乎是被随从搀扶着才走进大殿。何栗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陛下…金人…金人要求…”

“要求什么？快说！”赵桓急切地追问，声音颤抖。

“要求…黄金一千万锭，白银两千万锭，帛一千万匹…”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几乎是之前第一次围城时所索要数额的十数倍！将整个大宋榨干也未必能凑齐！

“还有…”何栗的声音如同蚊蚋，“要求割让黄河以北全部土地…”

这意味着放弃整个北方！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悲愤、绝望、斥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李处权颤抖着补充了最致命的一条：“金帅还言…需…需陛下亲自出城，至青城大营…面议和约细则…”

“什么？！”

如同晴天霹雳，整个大殿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所谓的“面议”，极有可能就是鸿门宴。皇帝一旦离开内城，落入金人手中，那大宋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赵桓直接瘫软在龙椅上，双目失神，喃喃道：“朕…朕不能去…不能去啊…”

接下来的两日，对于内城而言，是真正的煎熬。金军的“御街游行”每日上演，甚至规模更大，时间更长。他们开始在御街两侧安营扎寨，生火造饭，俨然将这片帝国心腹之地当成了自家的后院。同时，金人驱赶着外城的百姓，开始大规模拆毁房屋，取门窗梁木作为柴薪，冰冷的金属刮擦声和房屋倒塌的轰鸣声日夜不休，进一步摧残着城内军民的神经。

而金营传来的最后通牒也一次比一次严厉。最终，在闰十一月三十日，另一份由金人拟定的、详细到令人发指的“议和书”被送了进来。除了天文数字的赔款和割地要求，更增添了索要帝姬、王妃、宗女、女乐、各类工匠、典籍、仪物等条款，几乎是要将汴京一百七十年来积攒的物质与文明精华掠夺一空。

而最关键的一条，依然未变：大宋皇帝，必须出城。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心理摧残下，在“存宗社”这最后一块遮羞布前，所有的抵抗意志都土崩瓦解。靖康元年十二月初二，在经历了数个不眠之夜的精神崩溃后，钦宗赵桓，这位年仅二十六岁的大宋皇帝，终于在孙傅、张叔夜等少数大臣的扈从下，穿着素袍，乘辇而出宣德门，踏上了前往青城金营的屈辱之路。

当他乘坐的车辇缓缓驶过内城的街道，驶向那座已然沦陷的城门时，道路两旁跪伏的士兵与百姓中，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哭声。他们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洞的阴影里，仿佛也带走了这个王朝最后的一丝气运。

御街上的金军铁骑依旧在巡逻，马蹄声依旧铿锵。只是这一次，他们望向皇宫方向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戏谑与征服的快意。猎物的首领已自投罗网，这场围猎，似乎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第六卷 第十四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