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十六人的风与火(1/2)

宣和三年(1121年)二月,海州(相当于现在的连云港市海州区)的旷野上,最后几株枯草在咸湿的海风里瑟瑟发抖。宋江勒住缰绳,目光越过一片芦苇荡,落在远处海面上那几艘朦朦胧胧的粮船轮廓上。

“哥哥,看!官家的粮船!”刘唐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驱马凑近,脸上被一年多流窜生涯刻下的风霜,此刻都被那即将到手的猎物照亮了,“夺了这批粮秣,咱们就能扬帆入海,寻个安身立命的根基!”

宋江没有立刻答话,他斑白的鬓角在晨风中微颤。这位令河北、山东官军闻风丧胆的“巨寇”,此刻眼底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转掠十郡,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听起来威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团烧得炽烈的野火,若再找不到柴薪,下一刻或许就是灰烬。

吴用催马靠近,他的青衫早已换作劲装,手中的羽扇也不知丢在了哪处荒丘,只剩下紧锁的眉头依旧:“哥哥,海州知州张叔夜,非是等闲。此人进士出身,却通晓军事,不可不防。”

宋江沉默着。风险他岂会不知?但他们已如离弦之箭,没有回头路。他缓缓抬起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夺船。”

一声令下,数十条矫健的身影如同出柙猛虎,扑向静谧的码头。最初的顺利让人心头发热,几条人影已敏捷地攀上船舷。然而,就在此时——

“咚!咚!咚!”

密林深处,战鼓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刹那间,无数黑压压的官军伏兵如同决堤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出,当先一面猩红大旗,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张”字。张叔夜顶盔贯甲,按剑立于旗下,目光冷冽,仿佛早已将宋江等人的命运看穿。

更致命的打击来自海上。

数十艘小艇如同鬼魅,借着未散的晨霭,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那几艘作为目标的粮船。艇上的敢死士卒奋力将浸满鱼油的柴草抛上大船,随即,一片带着死亡尖啸的火箭掠空而过!

“轰——!”

烈焰冲天而起!那不仅仅是火焰,那是宋江军赖以遁走、赖以生存的最后希望。炽烈的火舌疯狂舔舐着桅杆和船帆,滚滚浓烟染黑了海州的天空。火光映在每一个起义军将士骤然失色的脸上,也映在宋江瞬间僵硬的瞳孔中。

“中计矣!”吴用痛苦地闭上双眼,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计谋,在绝对的实力和精准的预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船,是他们计划中通往生路的方舟,此刻却成了焚烧他们希望的熔炉。退路已绝,岸边是铁壁合围。军心,在那冲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如同烈日下的冰块,迅速瓦解、崩溃。

战斗——或者说是一场绝望的围剿——很快接近尾声。宋江环顾四周,跟随他转战千里的弟兄们,或已倒在血泊之中,或身被创伤,更多的则是面如死灰,眼中失去了所有光彩。他望着自己那双曾挥刀斩将、令官军胆寒的手,此刻却只能无力地颤抖。终于,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朴刀,“当啷”一声,掉落在被鲜血和泥泞染污的土地上。

受降仪式在海州城下举行,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鼓乐喧天,只有得胜官军刀枪闪烁的寒光和败军之将无法掩饰的屈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