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北狼烟起(2/2)

时值深秋,西北黄土高原上,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凛冽。刘平、石元孙率领的宋军,沿着蜿蜒的川道艰难行进。队伍中,来自汴京的禁军士兵,显然不适应这西北的苦寒与风沙,怨声渐起。探马回报的消息混乱不堪,时而说西夏军已退,时而又说前方发现小股敌军。

当宋军行进至一个名叫三川口(约在今陕西延安西北)的险要之地时,地势骤然收窄,两侧是陡峭的土山,中间是较为开阔的川道。久经沙场的刘平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下令部队加快速度,尽快通过这片区域。

然而,为时已晚。

突然之间,两侧的山塬之上,如同鬼魅般冒出了无数黑压压的身影!西夏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紧接着,是如同夏日闷雷般的战鼓声和铺天盖地的箭雨!

“有埋伏!结阵!快结阵!”刘平声嘶力竭地高喊。

训练有素的宋军精锐,在最初的慌乱后,迅速试图结成一个圆阵,以盾牌和长枪抵御来自两侧高地的攻击。阵型尚未完全稳固,更可怕的冲击降临了。

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马蹄声,以及一种独特的、令人牙酸的铁甲摩擦声,一支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骑兵,出现在川道的入口处,并向着宋军的阵型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铁鹞子!是铁鹞子!”有见识过其威力的宋军老兵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那是李元昊麾下最精锐的“铁鹞子”重甲骑兵!他们人马俱甲,在并不十分宽阔的川道上,形成了无可阻挡的冲击洪流。宋军仓促结成的步阵,在如此恐怖的重骑兵冲击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堡,瞬间就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铁鹞子反复冲撞践踏,两侧山塬上的西夏步跋子用强弓硬弩精准地射杀着试图重组防线的宋军军官。宋军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刘平身先士卒,挥舞长刀,连杀数十人,最终身中数十创,力竭被俘(后不屈遇害)。石元孙亦在乱军中被俘。

万余宋军,除了极少数拼死突围之外,几乎全军覆没。鲜血染红了三川口的黄土,残破的旗帜和兵甲散落得到处都是。

三川口惨败的消息,是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传回汴京的。少数侥幸逃生的伤兵,带回了主力尽丧、主将被俘的噩耗。

朝堂之上,当枢密使张士逊用沉痛无比的语气念出战报时,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落针可闻。

仁宗皇帝呆呆地坐在龙椅上,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冰冷凝固的声音。万余将士,包括来自京师的禁军精锐,就这么……没了?大宋的堂堂王师,在野战中,竟如此不堪一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他仿佛能看到,西北的天空,已被那象征死亡与失败的黑色狼烟彻底笼罩。

“陛……陛下!”一位年老的大臣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竟当场昏厥过去,被内侍慌忙抬出。

寂静之后,是彻底的失序与恐慌。主和派噤若寒蝉,主战派也一时失声。巨大的失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整个大宋朝廷的脸上。轻视、侥幸、犹豫……所有之前战略上的失误,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

仁宗猛地站起身,因为用力过猛,眼前一阵发黑。他强撑着御案,才没有倒下。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而颤抖:

“传……传朕旨意……辍朝三日……为……为国殇将士……举哀……”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无须再说。失败的阴影,如同西北的寒流,已经席卷了整个汴京,也沉重地压在了这位亲政不久的年轻皇帝,以及每一个大宋臣民的心头。

西北的狼烟,不再是远方的警示,它已经烧到了帝国的眉睫。大宋,将如何应对这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第三卷 第八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