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刑统之鼎(1/2)

开宝四年的第一场雪落在开封府衙门的獬豸兽吻上时,推官姚恕正在后堂翻阅一桩奇案卷宗。被告是洛阳大慈恩寺的僧人,原告竟是寺前古槐——有佃户作证亲闻槐树夜半泣诉,指控僧人以铁钉钉树施咒。

“树鸣之狱...”姚恕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听见前院传来囚车的铁链声。那是昨日刚判的漕兵劫粮案,十七颗人头将要落地。卷宗里夹着兵部说情的密信,被他用朱笔批了“法不阿贵”四字。

门帘突然被掀开,小吏慌张禀报:“御史台来人了!”

皇城西南角的编敕局,此刻正弥漫着类似丹药房的气味。三百捆竹简在药汤里蒸煮,为防蠹虫啃噬新修的《刑统》。主持修法的窦仪举着油灯巡视,灯光掠过梁间悬挂的《法经》残卷——那是他从战火废墟里抢救出来的。

“窦公!”年轻编修举着片龟甲惊呼,“商代劓刑的卜辞,竟与五代刺面军规如出一辙!”

窦仪尚未答话,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开封府尹带着几个节度使闯进来,为首的指着新刑律怒吼:“偷盗漕粮竟要断手?我等将士当年在陈桥...”

“在陈桥是为缔造新法。”窦仪平静地展开《刑统》总则,“诸位可还记得,当年韩通血溅御街后,陛下在尸身旁说的那句话?”

满室寂静中,雪光映着扉页上御笔亲题的十二字:“法者,天下之公器,非一人之私剑。”

姚恕的囚车行至汴河码头时,雪下得更大了。他看见漕工们聚在新建的律令碑前,碑文刻着《漕运刑例》。有人突然朝囚车跪拜,竟是去年被他判刑的私盐贩子——那人的断指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姚推官!”私盐贩子捧着一囊热酒,“当年您若徇私,我早横死街头。这酒...送您上路。”

铁链作响中,姚恕仰头饮尽酒浆。他忽然想起昨日狱中收到的匿名字条,上面抄着《刑统·名例律》的条文:“死刑三复奏,冤者得雪。”

午时三刻,刽子手的鬼头刀刚要扬起,忽见一骑白马踏雪而来。马上宦官高擎金令:“陛下有旨,此案发回重审!”

人群骚动时,姚恕在雪光中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窦仪站在律令碑旁,正将某页文书投入汴河。漂流的纸页上,“兵部说情”的印迹渐渐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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