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红袄》（2/2）

“你不是人！”先生大喝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符，朝着阿红扔过去。黄符刚碰到阿红的衣服，就“滋啦”一声烧了起来，冒出一股黑烟，还带着股水草的腥气。阿红尖叫一声，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衣服上的红色慢慢褪去，露出了里面湿漉漉的绿色衣服，头发里还滴着水，脸上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了青灰色的骨头。

“我本来在河里好好的，是他把我拉上来的！”阿红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像是用指甲刮玻璃，“去年夏天，他去河边钓鱼，看见我在水里，就把我拉上了岸，还把我的衣服换成了红棉袄，说要娶我做媳妇。我跟他说，我不是人，不能跟他过日子，可他不听，非要把我留在家里。我饿，只能去偷村里的鸡，我冷，只能用冷水给我自己降温，可他还是要留我，现在他生病了，能怪谁？”

我们都惊呆了，看着阿红的样子，再看看躺在床上的三叔，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叔的眼泪流了下来，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孤单了，看见你长得好看，就想让你陪着我，我没想到会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先生叹了口气，说：“水鬼本不该留在阳间，你强行把她留下，不仅会害了她，也会吸走你的阳气，让你生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送回河里，让她安心投胎。”阿红点了点头，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说：“我也想走，我在阳间待得太久，浑身都疼，只要你把我送回我原来的地方，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当天下午，我们跟着阿红，来到了村后的小河边。阿红走到冰洞前，回头看了三叔一眼，说：“以后别再孤单了，找个真正的人过日子吧。”说完，她就跳进了冰洞，水面溅起一圈涟漪，然后就恢复了平静，连一点水腥气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三叔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只是他再也没提过娶媳妇的事，每天就坐在门口，看着村后的小河，不知道在想什么。村里丢鸡的事也没再发生过，李婶也没再见过红色的影子。

有天我路过三叔家，看见他在院子里晒衣服，是件大红的棉袄，洗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青苔和水草的痕迹。“三叔，您还留着这件棉袄啊？”我问他。三叔笑了笑，说：“留着吧，算是个念想，也算是个教训，以后再也不会做糊涂事了。”

我看着那件红棉袄，在阳光下泛着光，忽然想起阿红第一次来村里的样子，穿着红棉袄，站在土坯房门口，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如果三叔当初没有强行把她留下，她会不会早就投胎转世，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过着平平安安的日子？而三叔，也不会差点丢了性命，留下这么一段恐怖又遗憾的回忆。

现在，村里的人路过村后的小河，都会绕着走，尤其是冬天，没人敢在河边钓鱼，也没人敢靠近那个冰洞。大家都说，那河里住着个水鬼，曾经被人娶回家做媳妇，后来又被送了回去，要是谁再敢打扰她，就会像三叔一样，被吸走阳气，生病受苦。

而三叔，还是每天坐在门口，看着村后的小河，手里拿着那件红棉袄，轻轻抚摸着，像是在抚摸一个再也回不来的故人。有时候，风会把棉袄吹得飘起来，像是有人穿着它，在院子里轻轻走动，脚步轻得像猫，一点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