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破戒僧(1/2)

暮色压下来时,玄通才扛着半扇猪肉回山。

青石台阶被雨泡得发滑,他趿着双露趾的布鞋,踩得泥水“咕叽”响,怀里的猪肉还滴着血,顺着僧袍下摆流到地上,在青苔上洇出一道暗红的印子。山门上“净云寺”三个漆字早掉得只剩轮廓,风一吹,挂在檐角的破铃铛“叮铃”响,像谁在暗处叹气。

“师傅,您可回来了!”小沙弥慧能从殿后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啃完的油饼,看见玄通怀里的猪肉,眼睛亮了亮,“今晚能炖肉吃了?”

玄通“嗯”了一声,把猪肉往厨房石案上一扔,震得案上的酒坛晃了晃。他摸出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胡茬上,他抬手抹了把,满不在乎地骂:“山下王屠户那厮,又短了我二两肉,下次非掀了他的摊子不可。”

慧能没接话,只是盯着厨房角落的阴影。那里堆着些破旧的佛经,最上面那本《金刚经》的封皮被撕了个口子,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不知怎的,纸页上竟沾了些黑红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

“看啥呢?”玄通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烧火?今晚炖肉,再温壶酒,咱师徒俩好好喝两盅。”

慧能慌忙点头,转身去拾柴。灶膛里的火“噼啪”烧起来,映得玄通的脸忽明忽暗。他摸着猪肉上的肥膘,嘴角勾起抹笑,可眼角的余光扫到窗外时,笑容突然僵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灰布衣裳的人,背对着厨房,身形佝偻,像根枯木。

“谁在那儿?”玄通喝了一声,抄起案上的菜刀就冲出去。可刚到院子,那灰布人影就没了踪影,只有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晃,叶子“沙沙”响,像在说什么。

“师傅,咋了?”慧能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根柴。

“没啥,许是眼花了。”玄通把菜刀插回鞘里,心里却犯了嘀咕。这净云寺在深山里,除了他们师徒俩,好几年没来过外人了,刚才那影子,到底是啥?

当晚,师徒俩围着灶台吃肉喝酒。玄通酒量好,一壶酒下肚脸不红气不喘,慧能年纪小,喝了两口就晕乎乎的,趴在桌上直打盹。玄通嫌他碍事,把他往柴房里一扔,自己接着喝,直到月亮升到头顶,才醉醺醺地往禅房走。

禅房里没点灯,只有月光从窗纸缝里钻进来,映得地上的影子歪歪扭扭。玄通刚摸到床沿,就觉得脚下一滑,好像踩在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他弯腰摸了摸,指尖沾到些黏腻的液体,凑到鼻子前一闻,一股腥气扑面而来——是血。

“谁?”玄通瞬间清醒,摸出床头的菜刀,猛地点亮油灯。灯光亮起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地上躺着个人,正是白天在槐树下看见的那个灰布人影,此刻已经没了气,胸口插着把匕首,鲜血把灰布衣裳染得透湿,而那人的脸,竟跟玄通十年前见过的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十年前,玄通还不是净云寺的和尚,而是山下黑风寨的土匪头子,手里沾了不少人命。那年冬天,他带着弟兄们抢了个商队,商队里有个穿灰布衣裳的老秀才,怀里抱着本《金刚经》,宁死不肯把钱交出来。玄通当时红了眼,一刀捅死了老秀才,还把那本《金刚经》烧了,说是晦气。

后来黑风寨被官府剿了,玄通侥幸逃出来,走投无路之下,才跑到净云寺当了和尚,法号玄通。这些年,他靠着破戒吃肉喝酒,倒也活得自在,早把当年的事抛到了脑后,可眼前这具尸体,怎么会跟老秀才长得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玄通喃喃自语,手开始发抖。他想把尸体拖出去埋了,可刚碰到尸体的胳膊,就听见门外传来“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开了。

慧能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地上的尸体,吓得尖叫起来:“师……师傅,这是啥?”

“闭嘴!”玄通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别叫!这事要是传出去,咱师徒俩都得死!”

慧能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点点头。玄通松开手,喘了口气,刚要说话,就看见尸体的手指动了动。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尸体的眼睛竟然睁开了,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慢慢翘起来,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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