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独脚鬼》(1/2)

老渡口的石板路上总沾着层化不开的潮气,像是谁把整条江的水汽都拧在了这儿。摆渡人阿福每次蹲在船头补网,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芦苇荡里立着个孤零零的影子——独脚鬼。

那鬼总穿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短褂,裤管空荡荡地晃着,独脚踩在半截朽木桩上。他的脸藏在芦苇的阴影里,只有在月圆夜才能看清些轮廓,鼻梁很高,嘴唇抿成道固执的线,像是有什么话憋了半辈子。

“别瞅了,他伤不着你。”隔壁船坞的老马头总这么劝。据说三十年前有个撑船的后生,在雾天里撞见独脚鬼抢渡,一篙子把人戳进江里。第二天那后生的船就在下游打了旋,人被捞上来时,脚踝上有圈乌青的指印,像被什么东西攥了半宿。

阿福不怕。他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这渡口的鬼都守着规矩,你不犯他,他不扰你。只是每逢初一十五,得往江心丢块麦饼。

独脚鬼第一次开口是在惊蛰。那天江面上飘着桃花雪,阿福刚把最后一拨客人送上岸,就听见芦苇丛里传来沙沙响。他回头时,正撞见那鬼单脚跳着追只萤火虫,空荡荡的裤管扫过枯草,惊起片细碎的雪沫子。

“借个火。”鬼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木头,带着点发涨的钝响。

阿福摸出火折子递过去。鬼用仅存的左手护着火苗,右手腕那里只有团模糊的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他凑近阿福的烟杆时,阿福才发现他脖颈上挂着串红绳,绳头系着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安”字。

“你在等谁?”阿福忍不住问。

鬼的火苗顿了顿,雪落在他肩头,竟没化成水。“等个不会来的人。”

从那以后,独脚鬼常来渡口转悠。有时蹲在阿福的船尾看他补网,有时对着江心的月亮发呆。阿福渐渐摸清了他的规矩:不碰活人的东西,不吃热乎的饭菜,唯独对麦饼情有独钟。每次阿福把麦饼丢进江里,总能看见水面下有个模糊的影子,独脚在水里蹬出圈细密的涟漪。

入夏时出了桩怪事。镇上的张寡妇夜里渡江,说在船头看见个独脚的影子,递过来双绣着并蒂莲的鞋。张寡妇吓得摔进舱里,第二天鞋就晾在她家门槛上,针脚细密,像是新做的。

“那是民国二十六年的样式。”老马头抽着旱烟说,“那年头镇上有个叫春燕的绣娘,和撑船的陈二郎好上了。后来陈二郎被抓了壮丁,春燕就在渡口等,等成了望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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