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7章 书页迷宫（2/2）

他抬起那已布满裂痕的“本我真意”刻刀，不是对着书页，而是对着自己的眉心，对着那代表着他存在根源的、与这书山“叙事结构”最深联系的一点，狠狠地——

刻了下去！

不是自杀，而是“删除”！

他要“删除”书山赋予他的、那个作为“字”与“角色”的、最根本的“叙事锚点”！

“我刘云轩，纵为书中人，亦不由此书定我终章！” 他嘶吼着，声音却奇异地平静，带着决绝的释然，“此书无我名，此山无我位！今日，我便做这书山之中，第一个……无名的留白！”

刻刀落下，无声无息。

但整座巍峨无边的书山，轰然剧震！仿佛其最根本的、定义“存在”与“叙事”的法则，被撬动了一丝！

刘云轩眉心的光芒骤然熄灭，他与书山之间那无形的、定义性的联系，被他自己悍然斩断！他正在书页上形成的、被强行书写的悲剧结局墨迹，骤然崩散！他整个人的存在感，开始急速淡化、模糊，仿佛要从这“故事”中被彻底“擦除”！

“你……！” 那浩大的叙事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极致的……惊愕与不解。它无法理解，一个“字”，一个“角色”，为何会主动选择“无名”，选择“留白”，选择从既定的叙事中“自我删除”？这超出了它运行的逻辑。

而就是这一丝惊愕与不解带来的、微不可查的凝滞，给了其他人一线生机，也给了这无尽书山，一个前所未有的“错误”与“变数”。

苏婉、林念源、村民们，因为与刘云轩深刻的羁绊，他们的“叙事”暂时脱离了那悲剧轨迹的书写，但也因为失去了“主角”这个核心锚点，他们的存在也开始不稳定，在书页上明灭不定。

而刘云轩自己，在意识即将随着“存在”一同淡去的最后一刻，他感到自己跌入了一片绝对的“空”与“无”。这里没有文字，没有故事，没有色彩，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存在”与“不存在”的概念。

这是“叙事”之外，书页之隙，万物归墟之地。

然而，在这绝对的“无”中，他却“看”到了一点光。

不是外来的光，而是从他即将彻底消散的“本我”最深处，萌发出的一点光。那光微弱如风中残烛，却无比纯粹，那是斩断一切外在定义、剥离所有既定叙事后，剩下的最后一点——“我”之自觉。

“我是……刘云轩。”

没有来历，没有归宿，没有故事，甚至没有形体。

仅仅是……“我是”。

这一点自觉的光，在这绝对的“无”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涟漪扩散开去，触及了某种更深层的、构成这无尽书山乃至所有“叙事”的……基底。

仿佛沉入深海的潜水者，在即将窒息的刹那，触碰到了海床。

不，不是海床。

是……“纸”。

构成一切故事、一切世界、一切存在的，最原初的、空白的……“纸”。

在这“纸”上，他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即将干涸的“墨点”。那是他自我“删除”后，残留的最后一缕痕迹，是与苏婉、林念源、青山村众人，与经历的一切悲欢，斩不断理还乱的因果残迹，也是他此刻“我是”之自觉的凭依。

这一点墨，即将消散于无痕。

但就在它彻底消散前，刘云轩那仅存的自觉，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

不是书写，不是创造，甚至不是思考。

只是……轻轻地，在那空白无垠的“纸”上，以此残墨为凭，以此自觉为引——

“点”了一下。

轻轻一点。

如同顽童的涂鸦，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笔，如同无中生有的第一个念头。

没有意义，没有目的，甚至没有形态。

就只是……一点。

这一点落下。

绝对的空无被打破。

纯粹的“纸”上，有了一个“点”。

微不足道，却真实不虚。

下一刻，已被“守阁人”意志接管、正在平复震荡、准备将苏婉等人重新“归档”的书山，那浩大漠然的叙事层面，猛地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源自根基的……

“咔嚓！”

不是书页碎裂，而是某种更本质的、支撑着“书写”与“被书写”关系的“规则”或者“认知”，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因为，在那构成一切叙事的“原初之纸”上，出现了一个没有被任何“故事”定义、没有被任何“笔墨”书写、仅仅源于“我”之自觉的……

点。

无名之点。

留白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