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午后阳光与期待的电话(1/2)
周一上午的阳光,有着与周末截然不同的质地。
那是经过了一个慵懒休息日之后,重新变得锐利、清澈、充满秩序感的光线。它不再像周六那样黏稠如蜜,也不像周日那样温柔似水,而是以一种近乎严肃的姿态,穿透实验高中行政楼办公室洁净的玻璃窗,在室内投下明亮而界限分明的几何光斑。
张翠红坐在她位于三楼东侧的办公室里。
这是一间不算大但足够安静的独立办公室。朝南的窗户敞开着一条缝,初冬微凉但清新的空气缓缓流入,与室内温暖的暖气交融,形成一种舒适的、流动的温度。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正好落在她的办公桌上。
那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承载着一位语文教师兼科主任的全部工作痕迹。左侧堆叠着高高的作业本和试卷,红色的批改笔迹在纸页边缘隐约可见;中间摊开着几本翻到不同页面的参考书和教学笔记,书页被压着镇纸,防止被风吹乱;右侧则是一台老式的台式电脑,屏幕暗着,键盘上落着极细微的灰尘。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弥漫在空气里的气味。
那是一种复杂而令人心安的味道。首先是书香——不是新书刺鼻的油墨味,而是旧书特有的、纸张经年累月后散发出的、略带霉味却又醇厚的香气。这气味来自书架上那些装帧各异的书籍,来自摊开的教案和文献,甚至来自墙壁本身——这间办公室的前任主人也是个爱书之人,经年累月的浸润,让木头和墙壁都吸附了这种气味。
其次是茶香。
张翠红的办公桌左上角,放着一个深褐色的紫砂保温杯。杯盖没有完全旋紧,一丝丝白色的热气正从缝隙里袅袅升起,在阳光中像透明的丝带,缓缓旋转、上升,最后消散在空气里。那热气带着龙井茶特有的豆香和栗香,清雅,含蓄,与书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知识分子空间的、宁静而专注的氛围。
张翠红就坐在这片阳光与香气里。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学校统一配发的深蓝色西装外套。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五官。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面前摊开的一份教学计划。
她的右手握着一支红色的钢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像是在斟酌某个用词。左手则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温热的杯身。阳光照在她侧脸上,将眼镜的边缘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也让她眼角那些细密的皱纹显得格外清晰——那是岁月和教书生涯共同留下的痕迹,但并不显苍老,反而增添了一种沉静的、智慧的美。
办公室里很安静。
只有笔尖偶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保温杯里茶水微微晃动的轻响,还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学生们课间活动的喧哗声——那些声音被距离和玻璃过滤,变得模糊而遥远,像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时间在阳光的移动中缓缓流淌。窗格影子在深棕色的木质地面上缓慢爬行,从桌角移到椅腿,又从椅腿移到书架底部。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里旋转,像被施了慢动作魔法的金色精灵。
张翠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默念着什么。她面前那份教学计划上已经写满了娟秀而有力的字迹,红色的批注像散落在字里行间的花瓣。
就在她即将写下最后一个句点时——
“铃铃铃——铃铃铃——”
清脆、突兀、毫不妥协的手机铃声,猛地炸响在这片宁静里。
那声音不算特别响亮,但在极度的安静中,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涟漪,打破了所有专注和沉思。铃声是手机自带的默认铃声,单调而执着,一遍又一遍,催促着接听。
张翠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浑身一颤。
她手中的钢笔在纸面上划出一道不规则的红色斜线,破坏了刚刚写好的一个段落。她像是从一场深沉的梦中被强行拽回现实,眼神有几秒钟的茫然,然后迅速聚焦,转向声音的来源。
铃声来自办公桌的右侧——那里堆着一叠最新的语文教学期刊和几份待处理的文件。声音被纸张削弱了一些,显得有些闷,但依然清晰可辨。
张翠红有些慌乱地放下钢笔,站起身,双手在那堆凌乱的文献资料中快速翻找。纸张被翻动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几本期刊滑落到地上,她也没顾上去捡。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急,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打来的私人电话?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还是学校突然有什么紧急通知?
她的手在纸张间摸索,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塑料外壳时,心里一松。
找到了。
在一本厚厚的《中学语文教学参考》下面,压着她的手机——一部银灰色的翻盖手机,此刻正随着铃声在桌面上微微震动,屏幕闪烁着来电提示的蓝光。
她连忙拿起手机,翻开盖子。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串本地的固定电话号码,没有存储姓名。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突然惊吓而加速的心跳,然后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喂,您好。”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教师特有的礼貌和克制,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慌乱,“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苍老,低沉,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像是被岁月和疾病磨损过的砂纸,每一个音节都透出一种力不从心的迟缓。但奇怪的是,那声音里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一种长期居于上位者所形成的、即便衰弱也依然存在的底气。
“您好,张主任。”那个声音缓缓说道,语速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我是江以宁。”
张翠红整个人僵住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脸上的表情从接听前的礼貌性微笑,瞬间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瞳孔微微放大,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江以宁。
实验高中那位已经“神龙见首不见尾”多日、主管设备与场地的副校长。那个她通过层层关系、辗转多人、终于联系上、却一直未能直接通话的关键人物。那个夏语和多媒体的申请能否成功绕不开的、最后的决策者。
他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
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周一的上午,在她几乎已经对“直接沟通”不抱太大希望的时候?
张翠红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各种念头飞速闪过——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是谁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的?他主动打来是什么意思?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夏语的事有转机了吗?
但这些思绪只存在了一瞬间。多年的教师素养和待人接物的经验让她迅速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恭敬,却又不过分谄媚:
“您好,江副校长!”
她特意加重了“副校长”三个字的读音,既是尊重,也是在提醒对方(或许也是提醒自己)他目前的职务身份——尽管传闻说他已提交辞呈,但只要一天未正式批准,他就依然是实验高中的副校长。
电话那头的江以宁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他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感:
“我不是副校长。”他的声音依然缓慢,但很清晰,“所以,你叫我江老就可以了。”
张翠红心里一紧。这简单的纠正背后,似乎隐含着很多信息——他对“副校长”这个头衔的疏离,对目前状态的某种表态,或者……仅仅是一种年长者对晚辈的随和?
她连忙说道,语气更加恭敬:
“这不行,江副校。我知道您……提交了辞职信,但骆校这边还没有批准。所以,在正式的流程走完之前,还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这是对您、对学校制度的尊重。”
她说得很得体,既表明了知道内情,又坚持了原则,还给了对方台阶。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张翠红能听到背景里隐约的、模糊的声响——像是医疗器械轻微的滴滴声,又像是远处走廊里有人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一种很轻的、像是氧气流动的嘶嘶声?她的心微微一动:难道江副校长真的如传闻所说,在医院疗养?
就在她暗自猜测时,江以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跳过了称呼的纠结,直接切入主题:
“我听说……你这边找我。”他的语速依旧慢,但每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张翠红精神一振。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迅速在脑海里组织语言,既要说明情况,又要把握分寸,既要为夏语争取,又不能显得过于偏袒或急躁。
“是这样子的,江副校。”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汇报工作特有的条理性,“学校这边呢,我知道您这段时间……都没有过来学校。但是这边有个小事情,可能需要您这边确认批准。”
她顿了顿,给了对方一个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
“就是我们学校的多媒体教室,不是您在负责审批使用吗?这边有个文学社——高一学生夏语担任社长的那个文学社——想申请多媒体教室来开展一些社团活动。他们提交了详细的计划书,指导老师杨霄雨也审核过了,团委黄书记那边也原则上同意。现在……就卡在您这边的最终签字上。”
她尽量将事情描述得正式、合规,强调这是“经过流程”的申请,而非某个学生的异想天开。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到张翠红开始怀疑是不是信号出了问题,或者对方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终于,江以宁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是那个高一新生,夏语……拜托你来找我的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仿佛他早已洞悉了一切。
张翠红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然保持镇定:“江副校,夏语确实是我的学生,也是文学社的社长。但这个申请,是文学社正式的社团活动申请,不是我个人的请托。”
她试图将“公”与“私”区分开来。
江以宁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区分。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以为然?
“这个事情……我略有耳闻。”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但是我觉得,用多媒体教室来播放电影,以此来为社团……牟利,这不是我想见到的。”
他的用词很重——“牟利”。这显然是将事情定性了。
张翠红的心沉了下去。但她没有放弃,连忙解释道:
“江副校,不是这样的。文学社的计划书里写得很清楚,他们不是单纯播放商业电影牟利。他们是计划举办‘文学与电影’主题沙龙,播放的是经典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配套有导读、讨论、征文。收入会用于支付版权费用(如果有的话)和社团发展,不是个人盈利。而且,这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他们还想利用多媒体教室做线上讲座、电子社刊、甚至学生自己的微电影创作……”
她语速加快了一些,试图在有限的时间里传达更多信息。
但江以宁打断了她,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决意味:
“如果开了这个先例,那么其他社团都纷纷效仿,那又该如何是好?学校的多媒体教室本来就不多,如果在这使用的过程中,损坏了设备,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提出的问题很实际,是管理者必然会考虑的顾虑。
“张主任,”江以宁的声音似乎更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我看穿你了”的了然,“我知道这个夏语跟你关系不浅。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通过你这边的关系来找到我。”
这句话让张翠红的脸微微发烫。她知道,在体制内,人情关系是心照不宣却又客观存在的东西。被这样直接点破,还是有些尴尬。
江以宁给出了最终的结论,语气斩钉截铁:
“所以,基于以上考虑,我是不同意的!”
“不同意”三个字,像三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了张翠红的心里。她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不是害怕,而是焦急和失望。为夏语这段时间的努力,为文学社那些充满想象力的计划,也为这个可能被扼杀在萌芽状态的机会。
但她没有放弃。多年的教育生涯告诉她,对待学生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关乎梦想和成长的事情,不能轻易说“算了”。
“江副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切,但依然保持着理性和尊重,“不是这样子的。请您听我解释,这个多媒体教室的申请,真的不仅仅只是文学社用来……开展普通活动的。”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用更坚定、更有说服力的语气说:
“夏语这个孩子,我了解。他是我在深蓝市教书时的学生。他不是那种一时兴起、胡闹的孩子。他很有想法,也很有行动力。他提出的这个计划,我看过,非常详细,考虑得很周全,包括设备使用规范、安全预案、经费预算等等。他不是要‘玩’,他是真的想为文学社、为学校的社团文化,探索一种新的可能性。”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真诚:
“而且,江副校,这个多媒体教室如果能够用好,受益的不仅仅是文学社。它可以成为学校素质教育的一个窗口,可以展示学生课堂之外的才华和能力。夏语他们甚至计划,如果活动成功,可以将经验分享给其他社团,形成良性循环。”
她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努力:
“所以,我还是希望……您可以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见见他,听听他当面陈述他的想法和计划。我相信,如果您亲自听过,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
说完这些话,张翠红屏住了呼吸。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声音,也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漫长的沉默。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光斑的边缘爬上了她的笔筒。办公室里的茶香似乎都凝固了,只有电话里隐约的电流声,证明着通话还在继续。
张翠红几乎要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就在她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开始思考接下来还能用什么方式争取时——
江以宁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这一次,他的语气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斩钉截铁,不再那么冷漠疏离,反而多了一丝……或许是好奇?或许是松动?又或许,只是给熟人一个面子?
“这样子吧……”
他的语速依然很慢,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个小家伙……我一直都听学校的同僚说,有多好,多好。加上,又是你的‘得意门生’……”
他在“得意门生”四个字上,似乎轻轻顿了顿,语气难以捉摸。
“既然你把他说得这么天花乱坠,”江以宁缓缓道,“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张翠红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眼睛瞬间亮了。
“我现在,在镇上的中医院这边……疗养。”江以宁说,声音里的疲惫感更加明显,“如果他愿意……亲自在我面前,说他的想法跟计划,说得能让我信服,让我觉得……这个事情有价值,值得冒险开这个口子。”
他顿了顿,给了张翠红消化信息的时间:
“那么,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你看……怎么样?”
不是直接同意,也不是断然拒绝。而是一个“面试”的机会,一个需要夏语用口才、用诚意、用扎实的计划去争取的机会。
这已经是巨大的突破了!
张翠红几乎要喜出望外,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
“没问题,江副校!这当然没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过去看您?夏语那边,我随时可以带他过去。”
她的声音里还是泄露了一丝急切。
江以宁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明天中午吧。午饭过后。我给他预留……半个小时的时间。行吧?”
半个小时。很短,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面对一位陌生的、严肃的副校长,陈述一个可能决定社团未来的计划,足够了,也……极具挑战性。
“够的!够的!没有问题!”张翠红连忙应道,语气里充满了感激,“那就明天中午见。太谢谢您了,江副校!真的非常感谢!”
她的感谢发自内心。她知道,对于一位正在养病、且可能心存去意的老领导来说,愿意抽出时间见一个陌生学生,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随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张翠红问候他的身体,江以宁简单回应,语气始终平淡而疏离——便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张翠红缓缓放下手机,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愣了好几秒钟,然后,一种混合着兴奋、欣慰和压力的复杂情绪,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成了!至少,争取到了见面的机会!
她立刻拿起手机,开始编辑短信。手指在按键上飞快移动,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有为师者看到学生有机会时的欣慰,也有完成一件棘手任务后的轻松。
短信是发给夏语的。内容很简单:“夏语,多媒体教室的事有进展了。江副校长同意明天中午见面听你陈述。你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详细说。”
发送。
几乎就在短信显示“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语回复了。只有两个字,却透着少年特有的干脆和急切:
“好的。”
张翠红看着那两个字,笑了笑,将手机放下。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茶。茶汤微苦,但回味甘甜。就像此刻的心情——过程艰难,但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窗外的阳光更加明亮了。
午后,实验高中的校园沉浸在一种独特的、介于专注与慵懒之间的氛围里。
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下午的课程尚未开始。午休时间,校园里相对安静。走读生大部分回家吃饭休息,寄宿生则分布在宿舍、食堂、图书馆,或者操场的角落。阳光是午后的阳光,温暖,慷慨,斜斜地照在教学楼的红砖墙上,照在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上,照在几个还在篮球场上不知疲倦投篮的少年身上。
高一(15)班的教室里,人不多。大部分同学都出去吃饭或者回宿舍休息了,只剩下零星几个留在教室——有的是离家远懒得回去的走读生,有的是想抓紧时间补作业的,还有的只是单纯喜欢教室的安静,趴在桌子上小憩。
夏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摊开着一本英语语法书,但他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在那些复杂的从句结构上。
他的右手握着一支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圈。左手放在桌下,紧紧握着口袋里的手机——从上午收到张翠红那条短信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手机是某种连接着希望与焦虑的枢纽。
心,根本无法平静。
尽管他对刘素溪说过“想通了”、“顺其自然”,尽管他告诉自己“急也急不来”,但当真切的机会来临——江副校长同意见面!——那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期待和紧张,还是像潮水一样,不受控制地重新涌了上来。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田忠国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函数与几何的综合应用,板书写得密密麻麻。夏语努力想集中注意力,但思绪总是飘走。他不断地想象着明天见面的场景——江副校长长什么样?会问什么问题?自己该怎么回答?计划书里的每一个细节,会不会被挑出毛病?半个小时,够不够说清楚?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默默演练起来:“江副校长您好,我是高一(15)班的夏语,也是文学社的社长。关于多媒体教室的申请,我们的计划是……”
一遍,又一遍。
直到下课铃响起,田老师合上教案,说了声“下课”,夏语才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之猛,让椅子向后滑出一段距离,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引得旁边几个还没离开的同学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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