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集:潮枝初鸣(1/2)
应潮潭的晨光漫进石室时,林舟肩头的伤口已结了层浅粉痂痕。指尖刚触到绷带,一阵细微的痒意混着钝痛漫上来——昨日云汐捏着银镊抽透骨钉的情景又撞进脑海,伤口里像有无数细针钻噬,她另一只手悬在伤处三寸外,指尖萦绕的清冽气息如晨露坠草叶,竟奇异地压下大半剧痛,连渗出的血珠都凝在伤口边缘,没溅染半分绷带。
“醒了就来喝汤。”云汐的声音从潭边传来,混着水汽的清润,像浸了泉声的玉片。
林舟掀草席起身,见她换了件浅青短衫,领口袖口绣着细巧水纹,裙摆用粗麻绳松松掖在腰间,一截白皙小腿浸在及踝潭水里。她正蹲在丈许宽的青石上打漂,拈石子的手指纤长如葱,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石子贴着潮头“嗒嗒嗒”跳了三下,才恋恋不舍沉进碧色潭水。
石桌上并放两碗鱼汤,白瓷碗沿凝着细珠,山菌清香混晨雾漫开,勾得林舟腹中空空。他走过去时踢到石缝枯枝,引得云汐回头,晨光恰好落她眼睫上,投下浅浅阴影,连喝汤时微抬的下颌线都透着雅致,像幅浸了水汽的工笔画。
“这是‘雾中仙’菌。”云汐递过汤碗,指尖相触时林舟觉出一丝凉意,“昨夜在崖壁石缝采的,能解透骨钉余毒。”
林舟捧碗一饮而尽,热流从喉头暖到丹田,连肩头伤处都松快些。他抹了把嘴,见云汐正用银簪挑开碗里菌子细细品味,忍不住问:“您昨夜退敌那手琴功,是《应潮谱》里的?”
云汐指尖轻敲石桌,“笃、笃笃”的节奏竟与潭边涨潮的“哗啦”声严丝合缝。“算是,也不算。”她望向潭面,水雾在晨光里渐散,露出底下青黑礁石,“谱子记的是谷中‘势’——潮有潮势,瀑有瀑势,悟透了,草木皆可为兵。”
林舟盯着浪头拍击礁石的模样,忽然想起三日前那场追杀。黑风教教徒持弯刀追进密林,他借着树干绕圈,故意引对方在低矮灌木丛里耗力,等领头壮汉喘得弯腰时,猛地折向陡峭山坡逃生。当时只觉急中生智,此刻想来,竟与这潮起潮落隐隐相合。
“那‘止戈势’是真的?”他追问,喉结动了动,“传闻能让千军万马放下兵器?”
“百年前创谱的苏女侠确是这么说的。”云汐又捡枚扁圆石子,屈指一弹,石子贴着水面“嗒嗒嗒嗒嗒”连跳五下,在潭心漾开五道细圈,“江湖人贪它能定天下,黑风教自然不会放过。”她起身往石室走,水痕在青石上拖出浅淡印子,“跟我来。”
石室左壁不知何时拭去青苔,露出幅知音涧全景图。飞瀑、深潭、古木、险滩都刻得栩栩如生,奇的是每个景点旁都刻着符号,有的像涨潮浪纹,有的像垂落瀑线,还有的竟与云汐方才敲桌节奏暗合。
“《应潮谱》分七势,第一势‘潮生’就在这潭里。”云汐抬手指向应潮潭,晨光从她指缝漏下来,在图上投下细碎光斑,“你看潮起:先是微澜蓄力,一圈圈往中间聚,聚成浪头,再猛地拍岸——这就是势的道理。”
林舟盯着涨潮浪头,见细浪先是怯生生漫上沙滩,退回去,又漫上来,幅度渐大,终于在某个瞬间攒足力气,“轰”地撞向岸边礁石,碎成万千玉珠,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拿好。”云汐递来根两尺长竹枝,竹节处还留着新鲜断痕,“在水面画圈,跟着潮头节奏,什么时候竹枝触水不溅花,就算入门。”
林舟接过竹枝,入手轻巧。他望着浪头退去的间隙,急着试试,手腕一沉,竹枝“啪”地拍在水面,顿时溅起半尺高水花,打湿衣襟,像被顽童泼了水。
“急了。”云汐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气息拂过耳畔,带着草木清香,“潮涨要等月升,水落须待月沉,万物都有节奏,武功也一样。”她伸手握住他持竹枝的手腕,指尖微凉,“你看,浪退时要收力,浪来时再送劲,就像这样——”
她引着他的手缓缓下沉,竹枝斜斜点在水面,随着浪头起伏画了个圆。那圈涟漪细得像蛛丝,刚漾开就被后续潮声吞没,竟真没溅起半滴水花。林舟只觉耳根发烫,鼻间萦绕着她发间草木香,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惊散这片刻的宁静。
等云汐松开手,他定了定神,专注盯着潮头。浪退时,手腕轻提,竹枝贴着水面收回;浪来时,再缓缓送出,竹枝与水面相触瞬间,刻意放轻力道。起初还是免不了溅起水花,有的像碎玉,有的像银星,直到日头爬到头顶,他忽然摸到点门道——原来潮声里藏着天然节拍,“哗啦、哗啦”的重音处该收力,中间轻响时正适合送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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