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破甲神音(2/2)
那时他只当是老人临终的胡话,此刻却像是有股力量推着他往前走。林舟踉跄着扑到石台前,将还在渗血的指尖按在泛黄的古谱上。血珠刚一接触纸页,便像被什么东西吸住,顺着那些隐秘的纹路蜿蜒游走,最后竟在最后一页晕开几行暗红色的字。
那些字是用篆书写就的,笔画间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天生就该化作音符。林舟虽不懂心法,却认出那是《应潮谱》里缺失的结尾——掌柜的果然早就把谱子补全了。
“苏姑娘!”他扬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最后一页,第四个音符!”
苏云汐正被两个黑衣人逼得步步后退,闻言猛地抬头。她自幼在石壁前临摹琴谱,对《应潮谱》的每一个音符都了如指掌,第四个音符是全谱最急促的转音,寻常弹奏时需换气三次,可此刻被林舟点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多谢!”她低喝一声,左手猛地按住琴尾,右手五指如飞,在琴弦上弹出一串快得几乎连成线的音符。这一次她没有留力,丹田内的真气顺着血脉涌入指尖,琴弦在震颤中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那些被玄铁衣挡住的音刃突然调转方向,竟凝聚成一根细长的音锥,直指高个黑衣人的咽喉!
“不可能!”高个黑衣人脸色剧变,急忙运起玄铁衣抵挡,可这一次,音锥没有被黑气弹开,而是像烧红的烙铁般刺进黑雾,发出“滋啦”的声响。黑气在音锥周围剧烈翻滚,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噗嗤——”
音锥穿透玄铁衣的瞬间,高个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短匕“当啷”落地。他捂住咽喉后退几步,黑布下渗出的血沫越来越多,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破甲音……你怎么会……”
“二十年前欠的债,该还了。”苏云汐的声音冷得像寒冰,指尖再次发力,音锥在黑衣人体内炸开,震得他经脉寸断。
矮个黑衣人见状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洞外跑。可他刚跑出两步,就被林舟扔来的石砚砸中后脑,踉跄着扑倒在地。苏云汐的琴音紧随而至,这次不再是利刃,而是化作细密的音网,将他牢牢捆在原地。
“说!”苏云汐走到他面前,琴身抵住他的咽喉,“黑风教的教主在哪?当年血洗白云阁的主谋,是不是还有别人?”
矮个黑衣人趴在地上剧烈喘息,嘴角不断涌出黑血——方才挣断缚音丝时,他已被震伤了内腑。他抬眼瞥了眼苏云汐紧绷的侧脸,又扫过地上同伴的尸身,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你以为找到破甲音,报了这点仇就完了?”
苏云汐琴身又往前送了半分,寒意浸得他脖颈发僵:“我问的是教主和主谋!”
“主谋?”他咳着血沫,眼神却淬了毒似的黏在苏云汐身上,“你爹当年倒是想找主谋,可他有那命吗?”见苏云汐指尖微颤,他笑得更狠了,“断魂崖下那堆尸骨,我亲眼看见的。白森森的骨头混着碎石,还有他常戴的那枚云纹玉扳指——你寻了二十年的人,早成了崖底的烂泥了!”
这话像块淬了冰的石头,狠狠砸在苏云汐心上。她扶着琴身的手猛地收紧,连带着琴弦都发出细微的颤音。方才对阵时的冷静像被戳破的纸,脸色一点点褪成苍白色,嘴唇抿得死紧,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她没说话,只是垂着眼,长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惊痛。可林舟看得清楚,她扶着琴的手腕在颤,连带着那把平日里被她护得妥帖的古琴,都跟着轻轻晃动,像是连她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什么:“你胡说……”尾音飘得极轻,连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洞外的雾气正顺着岩壁的缝隙缓缓退去,东方天际已漫开淡青色的天光,隐约映出崖壁上垂落的藤蔓轮廓。石室里的血腥味裹着云心草的凉香,在火把跳动的光影里浮沉,苏云汐垂手立在原地,那把方才还吞吐音刃的古琴,此刻在她怀里轻颤,像载不动满室的沉郁。
林舟蹲下身按住那黑衣人后颈,余光瞥见苏云汐垂着的眼睫上沾了点湿意——许是洞顶滴落的水珠,又或许不是。他没敢出声,只悄悄将石台上那卷染了血的古谱拢进袖中。心里清楚,这场掺杂着旧恨的纠葛,方才不过是把蒙尘的弦,刚被拨响了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