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集:石室风云(2/2)
“二十年前,黑风教血洗白云阁,”苏云汐的指尖抠进了石缝里,指甲缝里渗进了灰,“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三百多口人,最后能喘气的就剩十几个。沈护法抱着谱子逃到平阳城,隐姓埋名藏进听书斋,一藏就是二十年。”
林舟的眼前忽然炸开无数画面:掌柜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破了边,却总在抚琴前仔细掸干净;那支竹笔杆上刻的“白云”二字,他从前以为是商号,此刻想来,原是刻着满门的血海深仇;还有月圆之夜,掌柜对着空书斋洒的酒,那句“敬故人”里,藏着多少烧不尽的尸骨?
“那姑娘您……”林舟望着苏云汐,她的睫毛很长,垂下去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可方才护着他退进石室时,那双眼里的坚定却像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苏云汐。”她抬眸看他,火把的光落进她眼里,像是两簇烧了二十年的星火,“白云阁阁主的女儿。”
林舟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带着疼。
“那年我五岁,”她的声音轻得像涧边的雾,风一吹就散,“黑风教的人闯进来时,整个阁里都是喊杀声。忠仆抱着我从密道钻出来,说等风头过了,爹爹和沈护法就来接我。”她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的苦比玄冰散还凉,“我在这知音涧等了二十年,等来的只有沈护法春秋两季托人送的信,还有……空荡荡的白云阁。”
她抬手抚上石壁,指尖划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有的地方被磨得发亮,有的却还带着新刻的毛边。“这些年,我就在这石室里刻谱子,把阁里的琴谱全刻在墙上,怕日子久了,连它们长什么样都忘了。”她指着一处浅痕,那里的音符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涂鸦,“这是我十岁刻的《归雁曲》,那会儿手劲小,刻得浅,现在都快要看不清了。”
林舟望着那些刻痕,忽然懂了。方才她拨弦退敌时的熟稔,不是天赋,是这石室里二十年的日日夜夜,是指尖磨出的茧,是刻进骨头里的谱子。
“咚!”
一声闷响突然从石室外炸开,像是有人拿巨石撞在了石壁上。震颤顺着石台传过来,林舟怀里的火把晃得厉害,连苏云汐鬓边的碎发都被震得动了动。
苏云汐的眼神瞬间变了。方才的怅然和苦意像是被这一撞震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寒潭般的警惕。她反手抓起石台上的古琴,琴身古朴,弦轴缠着的丝线磨得发亮,一看就知是常年不离手的物件。“他们又来了。”她的声音里淬了冰,指尖已经按在了琴弦上,“黑风教的豺狼,向来不见血不松口,定是发现了这石室的入口。”
林舟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她按住肩膀。她的掌心还带着云心草的清香,按在伤口上竟不觉得疼,力道却重得让他动不了分毫。“你的伤刚剜了毒钉,寒毒要是反扑,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她的眼死死盯着石室入口的方向,那里的石壁正在隐隐震动,“待着别动,看清楚石壁上的谱子——”她顿了顿,声音里忽然掺了丝决绝,“说不定,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它们了。”
话音未落,石室外又传来几声闷响,这次还夹着“嘎吱嘎吱”的刮擦声,像是有人拿斧头在凿石壁,钝重的声响里,连空气都跟着发紧。苏云汐深吸一口气,将古琴横在膝上,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点。
“铮——”
一道清越的琴音骤然炸开,像道白光劈开了石室的昏暗,竟比火把的光芒还要锐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