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用你的命格为我儿陪葬(2/2)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残留着扼断颈骨的触感,还有一丝从苏真真体内逸散出的、与我同源却驳杂不纯的命格之力,正丝丝缕缕地试图缠绕上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窃取者的味道。

窗外,更鼓声遥遥传来。

一声,两声。

夜,还很长。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轻轻笑了一声,在死寂的婚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血祭阵法的光芒尚未完全散去,在地面上留下暗淡的灼烧痕迹,如同地狱敞开的入口。宇文铭倒在那片焦黑之中,大红喜服变得暗沉,心口处的窟窿不再逸散金光,只余下一片空洞的死寂。他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惊骇,眼睛望着屋顶,仿佛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门槛上,苏真真歪扭地瘫软着,桃红色的衣裙像一朵被践踏蹂躏过的残花。她的脖颈软软折断,曾经盛满娇媚与恶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灰败的玻璃体,倒映着跳动的烛火,无神地瞪着前方。

浓郁的血腥气混着合卺酒的甜腻和一种奇怪的、仿佛烧焦魂魄般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我站在两具尸体之间,嫁衣逶迤在地,裙摆边缘浸染了宇文铭心口淌出的暗红和阵法残留的焦色。

冰冷的平静包裹着我,前所未有的清醒。恨意没有消失,它沉甸甸地坠在心底,变成了某种更坚实、更冰冷的东西,支撑着我的四肢百骸。

前世的债,方才,算是讨回了第一笔利息。

目光扫过宇文铭的尸体,没有任何波澜。这个男人,用虚情假意骗了我一世,剖开我的肚子时,眼神冷得像冰。现在,他成了一堆肮脏的皮囊。

倒是苏真真……我微微眯起眼。她身上,那缕驳杂不纯的、窃取自我的命格之力,正在因主人的死亡而缓慢消散,像烟雾一样飘摇不定。

岂能让你就这么轻易地“还”回来?

我蹲下身,指尖掠过她尚存温热的眉心。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牵引感从指尖传来,带着微弱的抗拒。窃取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连死亡都无法让它彻底融合。

需要特定的阵法或者媒介才能完整剥离……我收回手,心下冷笑。不急,苏家藏着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总会有办法的。现在,只是开始。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是风吹过落叶。

不,不是风。

我猛地抬头,视线锐利地射向紧闭的窗棂。

几乎是同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爬上我的脊背。

房间里除了我,只有死人。可那种感觉无比清晰,带着一种审慎的、探究的意味,来自窗外。

是谁?宇文铭的安排?苏真真的同党?还是……这府里别的眼睛?

心脏微微一缩,但旋即被更冷的镇定压下。来得正好。

我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狼藉的婚房,脑中飞速旋转。血祭阵法动静不小,苏真真那声尖叫恐怕也传了出去。必须尽快处理。

我的视线落在内室那张雕花拔步床上。足够大,也足够隐蔽。

没有犹豫,我抓住宇文铭的衣领。尸体沉得超乎想象,嫁衣的宽大衣袖和繁复头饰也碍事得很。咬紧牙,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向拔步床底部狭窄的黑暗空间。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锦缎喜服,发出窸窣的声响。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好不容易将宇文塞进去,已是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汗。接着是苏真真。触碰到她软塌塌的脖颈时,胃里一阵翻涌,被我强行压下。将她同样塞入床底,与宇文铭的尸身堆叠在一起。

扯下床榻上凌乱的锦被,胡乱塞进去,遮掩住可能露出的衣角。

做完这一切,我迅速环顾四周。打翻的合卺酒杯扶正,酒渍用裙摆擦去。地面阵法的痕迹……我目光一凝,指尖抚过那些焦黑的纹路,残留的微弱力量顺着指尖被悄然吸纳入体,一阵轻微的灼痛后,痕迹变得浅淡模糊,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烛火摇曳的影子。

最后,我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但异常平静的脸,唇色很淡,眼底却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发髻有些散乱,珠钗歪斜。我抬手,仔细地将发髻拆开,任由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然后迅速挽了一个简单的、略显慵懒的发髻,拔下一根锋利的金簪握在手中,另一根插回发间。用帕子蘸了水,擦去唇边残留的暗色酒渍和额角的汗,拉下床帐,让阴影笼罩大半房间。

刚刚做完这一切——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谨慎而克制。

一个压低的女声隔着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少夫人?您歇下了吗?奴婢好像听到些动静……”

是崔嬷嬷的声音。宇文铭乳母的心腹,一个惯会看眼色、捧高踩低的老货。前世没少帮着苏真真给我使绊子。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瞬间疼出了生理性的泪花,让眼眶泛红。然后才用一种带着刚被惊醒的、慵懒又微哑的嗓音回应:“谁呀?可是嬷嬷?方才做了个噩梦,惊着了,似乎碰到了脚踏……无事,我已歇下了。”

门外沉默了一瞬。

那被窥视的感觉再次隐约传来。

崔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几分刻意的关切:“少夫人梦魇了?可要奴婢进去瞧瞧?或是给您送碗安神汤来?”

“不必了。”我语气里带上一点不耐和困倦,“只是噩梦罢了,莫要搅了府中安宁。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过来。”

我的命令清晰而干脆,甚至带着一丝刚入门新妇不该有的强硬。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那窥视的感觉似乎移动了,绕到了窗棂的另一侧,极其小心。

“……是。奴婢告退。少夫人若有需要,随时唤人。”崔嬷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犹豫和未尽的探究。

脚步声窸窣远去,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也终于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屏息凝神,又静静等待了片刻,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动静。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内衫,贴在背上,一片冰凉的黏腻。

刚才若是慢了一步……

我缓缓走到桌边,拿起那壶合卺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清澈,映着烛光,再无异样。毒,只下在了宇文铭递给我的那一杯里。他自是准备了解药,或者有办法不饮那杯酒。

仰头,将冰冷的酒液灌入口中,辛辣的感觉灼烧着喉咙,压下了那丝劫后余生的轻颤。

目光落在拔步床下的阴影处。

处理尸体,瞒过一时可以,但绝非长久之计。宇文铭是皇子,苏真真是苏家嫡女,他们的消失,很快就会引来滔天巨浪。

必须在浪潮袭来之前,找到彻底剥离并收回命格的方法,并拥有足以抗衡甚至摧毁他们的力量。

还有刚才窗外那双眼睛……是谁?

我将金簪紧紧握在手中,尖利的尾部刺痛掌心。

无论你是谁,挡我路者,皆可杀。

夜色浓郁,如同化不开的墨。

我吹熄了桌上那对燃烧过半的龙凤喜烛。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