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立冬养藏补肾元(2/2)
遂提笔开具金匮肾气丸合右归丸之意化裁:方中用制附子大辛大热,温肾助阳,祛寒散凝;肉桂辛甘大热,补火助阳,引火归元,二药为君,如同在将熄的炉火中添入干柴。用熟地黄、山茱萸、怀山药(即六味地黄丸中的“三补”)滋补肾阴,填精益髓,取“阴中求阳”之理,使阳气有所依附,生化无穷;配以牡丹皮清泻虚火,泽泻、茯苓利水渗湿,使补而不滞,泻浊以存清。更加入杜仲、菟丝子、枸杞子等,增强补肝肾、强筋骨、益精明目之效。并再三叮嘱,此类温补之药需久煎,以减其燥烈之性,宜温热服用,服药期间务必忌食一切生冷寒凉之物,注意保暖,尤其护住腰腹与双足。
午后,药堂内又来了一位熟客——镇上学塾的老秀才,姓文。他虽衣着整齐,但面色潮红,身形干瘦,进来后便低声咳嗽,声音沙哑。他诉说道:“济苍公,入冬以来,这腰腿总是酸软无力,头晕目眩,耳中如蝉鸣不止,口中干燥,咽喉也觉不适,夜间睡下,手足心发热,甚则盗汗湿衣。近日还觉牙齿松动,头发也脱落得厉害……”祖父诊其舌,舌质红而瘦小,舌面上津液明显不足,苔少甚至光剥,如干裂的土地;切其脉,细如丝线,跳动快速却缺乏力度。
祖父对林闻溪道:“此证与前案迥异。刘师傅是肾阳虚衰,寒从中生;而文秀才乃是‘肾阴亏虚,虚火内扰’。肾阴为一身阴液之根本,阴虚则不能制阳,导致虚火亢盛。虚火上炎,故见头晕耳鸣、口干咽燥、颧红;虚火迫津外泄,故见盗汗;阴精亏耗,不能濡养筋骨官窍,故见腰膝酸软、齿摇发脱。治此证,当以‘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为法,大力滋补肾阴,填精益髓,使阴液充足,则虚火自降。”
方用左归丸合六味地黄丸化裁:重用熟地黄、龟甲胶(或龟板)大补肾阴,填精益髓,为君药;山茱萸、枸杞子滋补肝肾,固涩精气;山药健脾益肾;菟丝子平补阴阳;川牛膝强筋骨,引药下行;再加知母、黄柏清降下焦妄动之相火。并嘱其可常食黑芝麻、核桃仁、黑豆等黑色入肾之品,熬粥或打粉冲服,以作食疗辅助。
每处一方,祖父必向林闻溪深入剖析其中精义:“补肾之法,首要明辨阴阳,此乃根本大纲。阳虚者,治宜甘温辛热,重在温煦,如附子、肉桂,犹如添柴加火,但需忌用寒凉,以免雪上加霜;阴虚者,治宜甘寒咸润,重在滋养,如熟地、龟板,犹如引水灌溉,但需忌用温燥,以免火上浇油。更需深谙‘阴阳互根’之理,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此外,无论温阳还是滋阴,皆需时刻顾护‘脾胃’这后天运化之枢机,适当佐以茯苓、山药、砂仁、陈皮等健脾和胃之品,使药力得以顺利吸收输布,方能达到预期之效。”
暖阁外,北风依旧呼啸,卷起干枯的落叶,拍打着窗棂。阁内,炉火融融,药香、羊肉汤的暖香与祖父谆谆教诲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方温暖而安宁的天地。祖父的处方与讲解,犹如在这万物闭藏、阳气潜沉的冬季,为人体那生命之根——肾脏,点亮了一盏温暖的、充满希望的守护之灯。林闻溪小口喝着那碗当归生姜羊肉汤,只觉得一股扎实而深沉的暖意,并非燥热,而是如温泉般自丹田小腹处缓缓向四肢百骸流淌,连向来容易冰凉的指尖都渐渐回暖,通体舒泰。他对“肾为先天之本”、“冬主藏”的理论,不再仅仅是书卷上的文字,而是化作了这碗汤的温暖、那位老石匠畏寒的颤抖、文秀才虚热的烦渴,以及祖父那洞察脏腑虚实的睿智目光。他仿佛真切地触摸到了生命最深处的能量源泉,理解了顺应天时、固本培元对于健康长寿的深远意义。祖父那在冬日里更显慈祥与庄重的身影,与这立冬时节敛藏静穆的天地韵律,一同深深地烙印在他的成长年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