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他不再让我干任何重体力活(2/2)

宅邸里每日都会有新鲜的花材送达。以前,我只是机械地将它们插入花瓶,保证每个房间都有点缀即可。但现在,周姨会笑着把花材交给我:“清弦,你眼光好,你来摆弄吧,先生好像挺喜欢你上次放在客厅的那盆蝴蝶兰。”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偶尔心血来潮,用几支白色蝴蝶兰和翠绿龟背竹搭配出的作品,似乎在他常坐的沙发旁,停留了比往常更久的时间。于是,我开始用心研究花艺,根据不同房间的氛围、季节的变化,甚至他当日可能的心情(通过他选择的领带颜色、阅读的书籍类型来揣测),来设计不同的花作。玄关的百合热烈迎宾,书房的文竹清雅凝神,餐厅的玫瑰温馨暖胃……宅邸因为这些精心布置的细节,似乎悄然褪去了一些样板间般的冰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烟火气和品味。

还有协助准备下午茶。

不再是躲在厨房里清洗杯碟,而是被允许在周姨的指导下,参与茶点的搭配和摆盘。我会挑选合适的瓷器,将司康饼、三明治、马卡龙摆放得错落有致,甚至偶尔,会根据记忆,复刻一些我家道中落前,母亲擅长的、精致却不张扬的中式茶点。当我把一碟桂花定胜糕配着龙井茶端上去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注意到,他多用了一块。

这些工作,琐碎,却不沉重。它们更依赖于一种内在的素养,一种对美的感知和创造能力,一种秩序感和细节控。而这些,恰恰是我从小被培养、浸淫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即便家族破产、身份跌落,也无法被彻底剥夺的底蕴。

做这些事时,我不再感到屈辱和压抑,反而有一种……如鱼得水的从容。我不再是那个被强迫跪着擦地、磨平傲骨的落魄千金,而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重新找回了一丝掌控感和价值感。指尖流淌的不再是清洁剂的涩味,而是书页的墨香、花瓣的芬芳和瓷器的温润。

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佣人看我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同情或漠视,而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或许是因为我打理出的环境确实赏心悦目,或许是因为,他们隐约察觉到,先生对我工作内容的调整,背后隐含的意味。

陆砚深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难以接近的雇主。他从不表扬,也从不点评。但我能感觉到,他默许甚至纵容了这种转变。他默许我将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默许我用鲜花改变宅邸的氛围,默许我偶尔在下午茶点上展现一点小小的“越界”。

这种默许,像一种无声的认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我逐渐适应了这种新的平衡。每天清晨,我会在庭院里稍微停留,呼吸带着花草清香的空气,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整理书房时,我会偶尔因为发现一本有趣的书而驻足翻阅片刻;插花时,我会沉浸在自己的审美世界里;准备茶点时,我会用心思考如何搭配得更完美。

我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惩罚的、需要时刻紧绷神经的保姆。我更像是一个被重新定义的……家庭管理者?或者说,一个拥有特定技能、并被允许在一定范围内施展这些技能的……特殊雇员。

地位的这种微妙变化,带来了心态上潜移默化的转变。

我不再总是低着头,步履匆匆。我开始敢在走廊里停下脚步,欣赏墙上一幅之前无暇细看的油画。我面对他时,虽然依旧恭敬,但眼底深处那种如履薄冰的恐惧和麻木的顺从,似乎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平静。

这座豪宅,似乎不再那么像一座冰冷的、用以囚禁和折磨我的牢笼。它开始显露出一些……可以被塑造、可以被赋予温度的棱角。而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从纯粹的承受者,悄悄变成了……参与者?

当然,我知道,这种“平衡”是脆弱的,是建立在他莫测的心思之上的。合约的枷锁仍在,我们之间横亘的过往和阶级鸿沟,依然深不见底。

但至少,在这一方屋檐下,我找到了一种新的、可以暂时喘息的方式。我用我的方式,在这片曾经只带来痛苦的废墟上,小心翼翼地,栽下了一株属于我自己的、带着尖刺却也渴望阳光的……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