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安抚后宫(2/2)

皇太后顺从地微微张口,将那苦涩的汁液缓缓咽下。

凌霄随即又拈起一块备在旁的蜜饯,待太后服完药,便轻轻放入她口中,冲淡苦味。

待药饮尽,凌霄并未立刻离开,反而道:“儿臣也在此陪皇额娘用些早点。”

说着,宫人已另摆上一副碗筷。

凌霄用的,是几样与太后药膳同源,却更易克化的点心:一碟茯苓山药糕,一碗莲子百合粳米粥,另有两样清淡小菜。

他指着那碟糕点对皇太后温言道:“这是儿臣吩咐太医院与御膳茶房,依着皇额娘现下的脉案,特拟的食补方子制的。”

“茯苓安神,山药健脾,最是平和,利于皇额娘调养。御医说了,药补之外,食补亦要紧,需徐徐图之。”

说罢,凌霄自己先尝了一口那糕点,又用了些粥,举止安然,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晨间共膳,而非在重大政治举措前的紧张时刻。

隆裕太后看着儿子沉稳地用膳,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根据药膳特制的、绝无油腻的清淡饮食,心中百感交集。

她看到的不再只是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而是一个开始懂得在雷霆手段之外,亦需展现细雨润物般的耐心与孝道,懂得用实实在在的照料来安长辈之心的少年君主。

这份成长,或许比任何政治上的算计,更让她感到一种混合着悲凉的慰藉。

皇帝用完简单的早膳,漱了口,再次为皇太后掖了掖被角。

“儿臣谨记皇额娘教诲。” 凌霄端端正正地回答,再次行礼,“请皇额娘务必安心静养,勿以琐事劳神。儿臣晚些再来请安。”

凌霄的声音恢复了清澈平稳。

隆裕太后阖上眼,极轻地点了点头,这一次,眉宇间那常年积郁的沉重,似乎真的因这番恳谈与亲眼所见的安排,而略微舒展了一线。

凌霄退出寝殿,长春宫外,天色已大亮。晨风吹拂,带来初夏草木的清新气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属于病榻前的忧虑与温情暂时留在身后。

凌霄想着昨晚批阅的那些记载着冰冷价格与炽热决心的摘要,似乎又沉了一些,却也更加踏实。

皇额娘虽未明言,但那声叹息、那句“难为你了”、尤其是那微弱却清晰的“持重”二字,已是这清晨最珍贵的馈赠。

接下来,他需要将这份从皇额娘那里获得的、关乎“持重”与“福分”的叮嘱,转化为面对前朝事务的冷静与力量。

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正等待着他的驾临。

这让凌霄知道,他所行之事,并非独断专行,而是在这摇摇欲坠的宫闱之中,获得了最高也是最无奈的认可。

晨光终于突破云层,透过帘隙,在长春宫冰冷的地砖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皇帝深吸一口带着药味的清冷空气,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舆轿。

从长春宫出来,天色已是清亮的辰初时分(早晨七点多)。

凌霄并未直接前往举行会见的场所,而是略一沉吟,对随侍的小李子道:“今日既已告假,时辰尚早。朕依次往四位皇考太妃宫中请安。”

这是一个精微而必要的举动。

内务府巨震,波及整个宫廷用度,皇帝需要亲自出面,安抚这些先帝遗孀,稳定后宫人心,这既是孝道,更是政治。

第一站,永和宫,端康皇太妃(光绪帝后妃)处。

端康太妃已起身,见皇帝来,颇为意外。

凌霄依礼请安后,便温言问道:“太妃近日起居可好?此前内务府动荡,儿臣唯恐各宫用度供应或有迟误疏忽,若有不妥之处,太妃定要告知儿臣。”

端康太妃性情持重,叹道:“哀家这里尚好,只是听闻些风声,难免心惊。皇帝如今要理清事务,是好事,只是万事开头难,莫要过于操切。”

凌霄恭敬答道:“太妃教诲的是。儿臣与马佳绍英议定了新章,日后用度必力求明晰稳妥,断不会让各宫短了吃穿用度。太妃若觉宫中烦闷,儿臣可吩咐升平署,选些雅静吉祥的戏文,进来为您解闷。”

太妃面色稍霁,点头道:“皇帝有心了。”

第二站,寿康宫,敬懿皇太妃、荣惠皇太妃(同治帝妃)处。

两人同住始于1913年隆裕太后去世后。

但两位太妃因皇室经济与宫廷规模收缩,宫廷经费收入骤减,宫女太监裁撤,宫殿维护无力顾及。又提前遇到民国政府干预内务府事务,皇帝又提议减少宫殿修缮计划。

寿康宫作为清代定制的太妃居所(西路太后寝宫区域),空间规整(含正殿、东西配殿、后殿),合并居住可集中使用仆从、节省取暖\/膳食\/修缮开支,避免分散居住导致的资源浪费。

两位太妃共同向隆裕皇太后提议,共同迁居寿康宫居住。

且两人均为同治帝遗妃(敬懿是瑜妃赫舍里氏,荣惠是珣妃阿鲁特氏),属同一辈分,无主位冲突(光绪帝的端康皇太妃独居永和宫,为另一体系);

关系和睦(史载两人常一同诵经、赏花),同住可避免独居的孤寂,保持彼此熟悉的生活节奏。

且均无子嗣,晚年无牵挂,同住可相互照应,维持皇室遗孀的生活体面。

同住期间仍保持各自独立的膳食与礼仪体系(如各有专属宫女太监伺候,节庆分席而坐),但公共区域(如庭院、佛堂)共享,体现“和而不同”的宫廷遗风。

东配殿……

敬懿太妃性子保守传统,问候之余亦提及:“听说往后采买都要核价了,哀家倒不是担忧自己,只怕底下那些奴才,借此由头克减敷衍,阳奉阴违。”

皇帝正色道:“太妃所虑极是。儿臣此次定下章程,首要便是杜绝此弊。各宫份例皆有定数,新设的核查处亦会抽查落实情况。往后太妃宫中若领用之物有品质不符、以次充好者,不必经内务府,可直接令首领太监到养心殿回明,儿臣亲自过问。” 这番保证,给了太妃一颗定心丸。

西配殿……

荣惠太妃性情较温和更重清静,凌霄问候亦更侧重于此:“太妃素日礼佛静修,所需香烛、鲜果、特殊斋菜等物,儿臣已叮嘱内务府,务必列为紧要,优先保障,照旧例供奉,绝不使有缺。若有太监办事不力,太妃只管告诉儿臣。”

荣惠太妃微微颔首:“皇帝虑得周全。哀家别无他求,只愿宫中安宁,皇帝亦要保重龙体。”其淡泊中亦含关切。

第三站,储绣宫,庄和皇太妃(同治帝妃)处。

庄和太妃性情隐忍内敛,闻言眼圈微红:“难为皇帝事事惦记。哀家都好,只盼着你皇额娘凤体早日康复,你也别太劳神。”

凌霄关切道:“太妃畏寒,如今虽入夏,晨昏湿气仍重,宫中银炭、棉褥若有不敷,或想添置些新样暖阁陈设,只管吩咐下去。御药房的温补方子,也要按时煎服。”

一圈晨谒下来,已近辰正(早八点)。

凌霄态度恭谨,问候周详,既表达了改革期间保障后宫供给的决心,又给予了具体的精神关怀(如请戏班子)。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亲自聆听太妃们可能存在的忧虑,并将“直接向朕禀报”作为最终监督渠道,巧妙地将分散的后宫力量,在情感和制度上更紧密地笼络到了自己周围。

这为他即将展开的宫廷改革,减少了许多来自后庭的潜在阻力。

当他最后从储绣宫出来时,晨光已遍洒宫阙。

皇帝脸上并无疲惫,反而因这番成功的“感情笼络”与“内部安顿”,眼神更加清明笃定。

后宫暂安,此刻,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去面对那场关于“生意”与“规矩”的真正较量了。

凌霄整了整袍袖,沉声道:

“摆驾,回养心殿。”

接下来,该去面对宫墙之外的那些“生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