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女孩的讲述（2/2）

“我们每天早上七点就要到车间，先开十分钟的早会，组长会在会上说当天的产量目标，还有各种注意事项，要是没达到目标，晚上就要加班。然后七点十分准时开工，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中间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连去厕所都要跑着去。”女孩的语速加快了一些，似乎在回忆那些紧张的节奏，“贴保护膜看着容易，可要求特别高，不能有一点气泡，也不能有一丝灰尘，不然就是不合格品，要被返工。刚开始的时候，我手生，贴十个能有三个不合格，组长就站在我旁边，脸色特别难看，说话也很冲：‘你怎么这么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当时眼泪都快出来了，可只能忍着，赶紧把不合格的产品拿回来重新贴。”

说到这里，女孩停顿了一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中午吃饭只有四十分钟，食堂里人特别多，要排好长的队，等拿到饭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分钟的吃饭时间了。饭菜也不好，每天都是固定的两素一荤，荤菜里几乎看不到肉，全是土豆或者萝卜。有时候去晚了，连热饭都吃不上，只能啃凉馒头。下午一点准时开工，一直干到晚上七点，要是当天的产量没完成，就要加班到九点、十点，甚至更晚。大的厂子还好点，加班有加班费，小型私人厂子加班的时候没有加班费，或者象征性的给点，有的只有一顿免费的夜宵，就是一碗泡面或者一个面包。”

张宇听得心里发紧，他想象着女孩说的场景：狭窄的车间里，一排排机器不停运转，流水线像一条永不停歇的传送带，每个人都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连呼吸都要跟着节奏来。他忍不住问：“那……要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或者身体不舒服怎么办？”

女孩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无奈：“想休息？除非你晕倒在车间里，不然组长根本不会让你停。我去年夏天的时候，车间里的空调坏了，三十多度的高温，机器运转起来还会散发热量，车间里像个蒸笼一样。我旁边的一个大姐，年纪比我大，大概四十多岁，连续干了四个小时，突然就晕倒了，脸色苍白，嘴唇都发紫了。我们赶紧把她扶到旁边的休息区，组长过来看了一眼，只说了句‘让她歇会儿，醒了赶紧回来干活’，然后就去催其他人了。还有一次，我感冒了，发烧到三十八度多，想请假休息一天，组长说‘现在人手不够，你要是请假，你的活谁来干？要么你就坚持过来，要么你就别干了’。我当时没办法，只能吃了片退烧药，硬撑着去上班，一整天都晕晕乎乎的，差点把好几件产品贴错膜。”

“在厂子里，我们这种没文凭没技术的，就是最底层的打工人，特别受气。”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不光要受组长的气，有时候还要受老员工的欺负。有一次，一个干了好几年的老员工，把她贴坏的两个外壳偷偷换给了我，组长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骂了一顿，还扣了我当天的绩效奖。我跟组长解释，说不是我贴的，可组长根本不信，还说‘人家老员工怎么不贴坏，就你贴坏？肯定是你不认真’。那个老员工就在旁边看着，嘴角还带着笑，我当时特别委屈，晚上回到宿舍，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她还告诉张宇，在厂里，底层员工的工资也特别低，每个月基本工资只有二千多块，全靠加班才能拿到三千多四千元左右。而且住宿条件也差，八个人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宿舍里，上下铺，中间只留一条能勉强过人的通道。宿舍里没有空调，只有两个老旧的风扇，夏天的时候，风扇转起来“嗡嗡”响，却吹不出多少凉风，晚上热得根本睡不着觉。冬天的时候，窗户缝漏风，被子又薄，晚上冻得缩成一团。“有时候我真的不想干了，想回家，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又只能咬牙坚持。”女孩说着，眼圈红了，她赶紧低下头，用手擦了擦眼睛，不想让张宇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张宇静静地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又闷又沉。他以前总觉得，高考失利后，只要能走出大山，找个厂子打工，就能赚钱，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现在听女孩这么说，他才知道，打工的日子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