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尚能一战(2/2)
“赌约是我输了。关键时候,我保你一命!”
没有落款。
但看到这行字,尤其是“赌约”二字,我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些画面——
我抬起头,脸上的凝重化开,露出一丝释然甚至有些玩味的笑容,对着依旧紧张戒备的兄弟们扬了扬手中的扑克牌,朗声道:
“兄弟们,放松!不是刺客,是……‘盟友’送来的‘拜帖’!”
我将牌背那行字展示给靠近的王兵、老虎等人看。
“操,吓老子一跳!”老虎啐了一口,放下了举着的板凳。
一场虚惊过后,院子里的气氛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放松,但总算恢复了秩序。
兄弟们开始分批休息,安排岗哨,为恶战做最后的准备。
同一片夜空下,省城另一处纸醉金迷之地——“悦水阁”,顶层那间最奢华的包厢。
这里与平房小院的紧张喧嚣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奢华和颓废。
空气里浓烈的酒气几乎盖过了昂贵的香水味。
厚重的窗帘紧闭,只有一盏落地灯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沙发一角。
苏媚蜷缩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身上还是那件已经皱了的两天没换的黑色旗袍,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浸花,黑一块红一块,显得狼狈不堪。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空酒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个不存在的点,脚下地毯上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空酒瓶。
短短两天,那个风华绝代、颠倒众生的兰花门门主,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被悲伤和酒精浸泡的躯壳。
“哒、哒、哒……”
清脆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包厢的死寂,在走廊地毯上敲击出从容的韵律,最终停在了包厢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没有敲门。
一个穿着暗红色绣金线旗袍、身段婀娜曼妙的身影,踩着细高跟,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四十许人,容貌极美,眉眼间风情万种,却比苏媚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和历经世事的通透,甚至带着一丝看破红尘的慵懒与淡漠。
她走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包厢,最后落在沙发里那个憔悴不堪的女人身上,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关切,有叹息,也有一丝早有所料的了然。
苏媚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木然地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干涩:
“十三……你回来了?”她顿了顿,自嘲地嗤笑一声,“呵……回来看我的笑话吗?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是不是很可笑?你当年走的时候,是不是就料到会有今天?”
十三娘没有立刻回答,她款款走到酒柜旁,拿起一个干净的水晶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清水,然后才转过身,倚在酒柜边,目光淡淡地落在苏媚身上,声音平静无波:
“我离开后,兰花门……似乎经营得不怎么样。”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陈述,“看来,我当年选择离开,或许是对的。”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苏媚强撑的脆弱外壳。
她眼眶瞬间又红了,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十三……当初……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信那些谣言,不该……逼你走的。是我太自私,太想掌控一切……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十三娘打断了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凉意,“过去的事,就像打翻的酒,收不回来了。人也一样。”
苏媚猛地灌了一口并不存在的酒,呛得咳嗽起来,眼泪混着残妆流下。她抬起泪眼,看向十三娘,眼神里带着迷茫和绝望:“那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兰花门已经这样了,我也……快完了。”
十三娘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杯,看着水面漾开的细微波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回来……帮一个老情人,报个仇。”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苏媚,那眼神深邃如古井,却又似乎蕴含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暖意。
“顺便……来看看你。”
“老情人……报仇?”苏媚喃喃重复,混沌的脑子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真切。
她看着十三娘,这个形同陌路的女人,此刻突然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说着这样突兀的话。是怜悯?是嘲讽?还是……别的?
酒精和悲伤让她的思绪变得迟钝而直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渴望,颤声问道:
“你……你还有老情人可以报仇……”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酸楚和自我厌弃,“我却……连他在不在乎我都不知道……他就……死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无尽的悲恸。
十三娘看着她这副样子,眼中那丝复杂的情绪更浓了。
她没有接关于“他”的话茬,只是静静地看了苏媚几秒,然后,用一种近乎随意的口吻,轻声问道:
“如果你现在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也没地方可去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又似乎只是习惯性地留白。
“……要不,就暂时……跟着我们一起吧?”
苏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十三娘,那双哭得红肿的媚眼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芒,像是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她嘴唇颤抖着,声音干涩而急促:
“跟……跟你们一起?可以吗?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十三娘没有直接回答“可以”或“不可以”。
她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走到苏媚面前,伸出保养得宜、涂着暗红色蔻丹的手,似乎想替她捋一下额前散乱的发丝,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只是轻轻拍了拍苏媚冰凉的手背。
“洗把脸,换身衣服。”十三娘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兰花门的门主,丢了手艺不要紧,别连风骨也丢了。”
说完,她不再看苏媚的反应,转身,迈着依旧优雅从容的步伐,向包厢外走去。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在寂静中响起,渐渐远去。
苏媚呆坐在沙发里,看着十三娘消失的门口,又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耳边回荡着那句“别连风骨也丢了”。
良久,她缓缓地、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和残妆,撑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尽管脚步虚浮,眼神却开始一点点凝聚起某种决绝的光芒。
也许……也许还有事情可以做。
也许……仇恨,也是一种让人活下去的力量。
她走向包厢内设的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水流哗哗作响,映出镜中那张憔悴但正在努力挺直脊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