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清泉入口生瘟疫,宝胆入营救大军(1/2)

种师道所部西路大军,已于阵前安营扎寨。营中操练不辍,将卒熟悉地形,兵甲锐整,粮草亦足,上下齐心,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准备。帐下号角三响,钩镰阵列森然,弓弩轮换如流,营前营后,杀气隐然。

此时,辽军主帅为耶律余睹,乃辽之北部边防大将,素掌防线南界,辖地约当今日河北北部、山西北部、内蒙古南缘诸处。此人素有谋略,兵法纯熟,当年因“怨军”变乱,曾意欲杀郭药师以绝后患,幸得萧干力保,郭药师方才保全性命。是以两人之间,早已积怨甚深,宿仇难解。

此番得知辽军统帅正是耶律余睹,郭药师心中冷笑,暗知此战迟早要分个高下。他觐见种师道,躬身进言道:

“大帅,西路大军远征千里,虽锋锐尚存,终归疲惫。然今举国同心,人心归一,士气之盛,前所未有。反观大辽,伪主耶律延禧昏聩早逝,今萧德妃一介女流摄政,奚契将领互相猜忌。朝纲日颓,内乱频仍,民心不附。更有金国完颜阿骨打,自东北起兵,连破辽疆,形势正急。臣以为,此时我军无须妄动,只需广布斥候,按兵不发,静候良机。待金军东攻日紧,辽军西顾不暇,我军修整已毕,可乘势出击,直取胜机。”

种师道闻言沉吟良久,终觉此计甚合己意。当即采纳之,命岳飞统率斥候营,连同秦岳、欧阳林、秦梓苏三人,自谷中遍巡而出,踏遍山川野道,昼夜不息,查敌踪、扰敌势。军令所至,斥候连营,飞骑四出,或截其粮道,或扰其斥线,山中旌旗不定、敌我周旋如棋。

几人巡行之间,屡次遭遇辽军探马,彼此试探、短兵相接。草莽之间,刀光乍起,箭矢横飞,互有胜负,一时未分高下。斥候营中将卒皆久经练勇,身法灵动,尤其以三主角协同出击最为犀利,数次险中制胜,使敌军逐渐顾忌,不敢轻易深入。

(耶律余睹(?–1132年),一作“余睹姑”“余都姑”,为契丹族辽国宗室重臣,曾任辽南防军主将。他之妻为萧氏,即天祚帝文妃之妹,故与辽廷关系密切。靖康年间,为辽国应对宋金夹击的主要将帅之一。

耶律延禧(1075年6月5日–1128年),字延宁,小字阿果,史称辽天祚帝,为辽朝第九位皇帝,亦是末代之君。在位自乾统元年(1101)至保大五年(1125),为辽道宗之孙、辽顺宗之子。其一生宠信奸佞、拒谏饰非,致国力衰微,终酿亡国之祸。

完颜阿骨打(1068年8月1日–1123年9月19日),汉名完颜旻,为女真完颜部首领,金朝开国皇帝(1115–1123年在位),亦为金世祖完颜劾里钵之次子。其于1120年代崛起,率金军灭辽,一举改写北方政局。)

八月的北地,晨昏已见凉意,然“秋老虎”犹在,白日里依旧暑气逼人。幸而营地近旁便有一条河流,水势潺潺,清澈透底,解决了将士们最迫切的饮水问题。每日操练之后,兵士们最盼的,便是能捧上一捧清凉河水,畅饮几口,驱散浑身热意。说来也怪,这河水不仅冰凉透骨,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入口清润,分外解渴。久而久之,竟成了军中口口相传的“甘泉”,人人称道,赞不绝口。

又过了旬日,种家军中陆陆续续的有兵卒开始拉肚子,往往中招的士兵先是腹中咕噜咕噜的山响,接着就是水泻不止,并且伴随着剧烈呕吐,整个人都瘫在营帐中动弹不得。大家一开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经常三五个营帐中只有一个士兵中招不起,每每这时,同吃同住的老伙计就笑话躺倒之人,训练偷懒。不过就是小小的水土不服,饮食不慎,吃坏了肚子,竟然还能躺倒卧床,真真是岂有此理。不过说归说,闹归闹,到底还是一个锅里吃饭的生死弟兄,每当有人病倒之后,其他人都是忙不迭的采来蒲公英、马齿苋和车前草等常见的草药,然后在浓浓的煎成一碗药汤,让生病的战友趁热喝下。等到第二天起床,生病之人放上几个响屁,往往也就痊愈如初。所以前几天虽然每天都有几个人肚子不舒服,大家也没太当回事。谁也没往心里去,

又过了几日,军中腹泻的兵卒突然猛地多了起来。起初只是三五个营帐里才有一人中招,渐渐地变成一个营帐里倒一半人,到了后来,竟是一个营帐里只有一两个人还安然无恙。更糟的是,原本常用的蒲公英、马齿苋、车前草等草药,竟也慢慢失了效。许多将士喝了草汤也不见好转,反倒腹痛如绞,连站都站不起来。种师道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连夜调集军医,命人全力救治。军医们也不敢怠慢,立刻把库中黄连、葛根等压箱底的药材统统搬了出来,一锅一锅地熬汤分药。但终究兵多药少,救得过来这边,那边又倒下了。营中一时间瘟疫四起,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就连操练也不得不中止,整个军营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铁血节奏,只剩下满营的药味与呻吟声。

这日,种师道在中军大帐中来回踱步,面沉如水,眉头紧锁,脸上添了几分难掩的愁色。他绕着营帐走了数十圈,心中却仍无章法,始终难以定策。营外一片嘈杂,军医的叫喊、煎药的咕嘟声、将士的呻吟声混成一团,犹如寒潮扑面,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再这样下去,整个军中怕是要乱了……”他低声喃喃自语。纵是种家军军纪严整,但草药终有尽时,军医也仅五人,如何应对这等规模的疫患?若腹泻再蔓延几日,只怕整营将士尽陷虚弱之境。战力骤减,一旦辽军趁虚而至,便是兵败如山倒——届时,恐怕凶多吉少,连战都战不得了。

他心中焦躁难抑,身上竟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背脊发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望着营外天色阴沉,药烟缭绕,他只觉前路茫茫,胸中翻涌不止。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我种师道纵横沙场一生,征战数十载,到头来竟要晚节不保,折在这无名之疫下?”他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赶了出去。这才沉下心来,吩咐道:“来人,把景先生请来。”小校尉抱拳领命,掀帘而出,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时,帐帘再起,一位年约五旬、身着青布长袍的中年文士随那校尉快步而入。此人两鬓微霜,眉宇深沉,正是军中专管医政的幕僚——景佑之。

见到此人,种师道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他问道:“景先生,军中瘟疫横行,可有办法?”景佑之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对医术一道颇有讲究,他刚命令几个军士煎煮熬药以毕,正要在去病房里看看几个患病最重的军卒。听到种师道有请,这才放下手中的病号,急匆匆的赶到种师道的军帐之中。这会他正边擦着额头上的忙碌而出的汗珠,边回答道:“回禀大帅,此症乃外感秽浊之气,内伤脾胃,属疫疠之疾。部分兵士湿毒壅结于肠,见黏液脓血便。亦有兵士寒湿困于中焦,水泄如注,四肢乏力,饮食不进。还有部分军士则是毒邪内攻,见剧烈腹痛、泻下脓血或腐臭便、高热神昏、四肢厥冷、舌绛紫苔焦黑等症状”

种师道听得云里雾里,他知道这位景佑之医术的确不俗,平日里沉默寡言,行事谨慎,但只要一谈起医理来,便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没完没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轻咳一声,打断了对方还在娓娓道来的讲解。景佑之这才猛然醒觉,面前的可不是跟着自己抄方学药的几个小徒,而是整支西路大军的主帅、兵符所系的种家军灵魂人物。他这番口若悬河,多半惹得对方头疼了。

景佑之讪讪一笑,自嘲地摇了摇头,这才言归正传:“唉……老毛病犯了,回大帅,幸好这疫病虽猛,倒也不难治。”

说着,他快步走到帅案前,提笔刷刷写了两张药方,又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边递上边说道:“湿热壅结之症,腹泻带脓血者,宜用葛根芩连汤,佐以白头翁、马齿苋以清热解毒;若为寒湿困脾,水泄清稀、四肢困倦者,则当投以藿香正气散,再加生姜、半夏温中散寒。”

“至于重症,毒邪内陷者,需用黄连解毒汤合地黄汤,泻火解毒,凉血护脏。”

说到这里,他微叹了口气,又补道:“军中所备草药尚称齐全,大帅不用忧心。但眼下麻烦有二:一是病患太多,我一人实难一一问诊,需先以通方止泻救急,再慢慢辨证施治;二是病根未明,此病来得蹊跷,若查不出病源所在,只怕还会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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