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禁军尽换握先机,令牌终弃隐杀局 上)(2/2)

丫鬟们立刻鱼贯而入,手捧金樽玉盏,布菜添酒。刹那间,佳肴堆满案几,美酒斟得满溢,香气氤氲,热气蒸腾,杯盘交错之间,殿内鼓乐悠扬,歌舞曼声。举座之间,笑语频频,觥筹交错,场面热闹非凡,宾主尽皆畅饮开怀。

不多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父子二人早已推杯换盏,实实在在喝下了不少好酒。席间几道菜肴,正是卢夫人亲自下厨,专为童朗烹制的他幼时最爱吃的家常滋味。童朗自从拜入童贯门下,尝遍山珍海味、珍馐奇馔,早已见惯华贵筵席,但此刻筷子一入口,方才觉得还是母亲亲手所做的饭菜最为鲜美,唇齿留香,心头温暖,不觉间便多吃了几口。

卢夫人见状,眉眼间满是欢喜,仿佛儿子依旧是当年那个尚在膝前撒娇的小郎,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她心情大好,也随之频频举杯,连饮了几盏,只觉得酒意上涌,头晕眼花。终究年纪已长,她强自忍着,却再难支撑,连忙唤了贴身侍女过来搀扶,含笑告辞:“我就先去歇息一会儿,让你们父子好好说说话。”

说罢,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席,步入内室,留下厅中灯火辉煌,正好将这一方天地,尽数交给卢士廉与童朗二人。

随着卢母的离席,厅中的气氛顿时骤然一变。方才还推杯换盏、喜笑颜开的父子二人,脸上的神色几乎在同一瞬间全然消失,那副带着亲情温言的模样荡然无存。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此刻在灯影下显得越发冷硬,方才的温暖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样阴冷、同样阴鸷的笑容,宛如镜像一般,不约而同浮现在他们的脸上。

两人几乎在同一刻放下酒杯,动作默契而整齐,同时起身,脚步沉稳而迅疾,径直向书房行去。廊下灯火照耀,映得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冷气森然,方才宴席上的热闹与温情仿佛从未存在过。

进入书房之后,父子二人落座于太师椅前,相对而坐。案几上的烛火静静跳动,映得两人面色忽明忽暗,更添几分阴鸷之气。站在一旁的侍女早已心领神会,躬身奉上热茶,轻声放在桌上,随即缓缓退下,脚步轻得几不可闻。她伸手轻轻掩上房门,转身便与门外的小厮、书童一同远远避开,屏息敛声,恭谨守候。

自此,整个书房只余父子二人相对而坐,茶香氤氲,气氛压抑,四下静得连烛火噼啪之声都分外清晰。

童朗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姿态从容不迫,率先开口道:“爹爹!咱们这一着棋,走得当真是妙极了!这次回京,正值陛下感怀童干爹制定海上之盟,出奇制胜,攻下白河沟,收复燕云郡,心中龙颜大悦,当廷之上更是连声嘉奖。陛下不但亲口褒扬,还特意加封干爹王爵拜相!虽说这中间与蔡太师偶尔有些摩擦,可那也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故作姿态,以示掩饰,实则并无嫌隙与龌龊。”

他顿了顿,抿唇一笑,眼角眉梢间满是掩不住的得意,接着道:“如今陛下更是钦点干爹掌控禁军,布置城防,权势之隆,可谓空前。孩儿平日里侍奉干爹,更是处处殷勤周到,不敢有丝毫怠慢或逾越,因此干爹对孩儿也是十分感念,常说孩儿知礼孝顺,有担当有心计。就在前日,干爹更是亲口对孩儿明言,这禁军统领之位,自当是由爹爹来执掌。如此大权落在卢家之手,岂非天赐良机?”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仰头大笑,声音朗朗,回荡在书房四壁之间:“哈哈!如此一来,孩儿便先行恭贺爹爹,禄位高升,荣光在即,指日可待!”

卢士廉闻言,果然喜上眉梢,面上神采飞扬。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浓浓的香茶,舒了一口气,朗声笑道:“我儿辛苦了!”说罢,他忽然抬手望天,虚虚一礼,神情郑重,口中缓声续道:“咱们卢家今日能有此境地,全凭童大人提携。往后你在干爹身边,更要小心谨慎,好生伺候,片刻不可懈怠。”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笑意更深,随即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沓厚厚的银票。那一叠足有半指来厚,摊开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十万两之巨。他双手托起,郑重递到童朗面前,语气更是恭敬:“这是为父特意准备的十万两银票,今日承蒙童大人恩典,许你得归家省亲。此银正是为父孝敬童大人的心意,还请我儿替我转交,务必亲手送到干爹案前。”他目光炯炯,声音虽平,却透着几分急切与笃定:“记住,这是咱们卢家的一份情意,也是你父亲的一片心血。”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眼中暗藏着相同的算计与心机。书房内香烟袅袅,气氛似乎已尽在掌控之中。然而,就在此时,忽然“吱呀”一声轻响,原本紧闭的书房房门竟然被人从外推开。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个年约三十余岁、身形颀长的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此人面上带着温和笑容,神色闲雅,举手投足之间不见半点紧迫,仿佛只是踏入自家庭院一般从容自在。令人骇然的是,偌大的卢府内灯火通明,侍女小厮人影幢幢,可这人竟能大摇大摆直入书房,竟无一人察觉,连门外候立的侍女、侍童也全然未有发现。这等情景,简直宛如入无人之境!

卢士廉面色骤然一沉,方才的喜色顷刻间消失不见。他冷冷一挥衣袖,声音如铁,沉声喝骂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擅闯我父子二人的书房!不要命了吗!来人,给我拿下!”怒喝声中透着威势,他接连呼喊三声,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微微颤动。可令人心惊的是,书房外竟是一片死寂,别说家丁冲进来,就连半点脚步声、人声都没有传来。整个书房跨院,此刻竟似坠入死境,寂静得连呼吸都能听得真切。

卢士廉心头一震,脸色登时大变,方才酒意顿消,冷汗顺着鬓角滴落下来。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武夫,家传刀剑之技也颇为不俗,当下猛地抢上一步,顺手从墙上摘下一口镇宅宝剑。“仓啷”一声脆响,宝剑出匣,寒光逼人,映得书房内烛火摇曳。卢士廉双目如炬,长剑直指那不速之客,一字一顿,咬牙开口道:“阁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