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侠骨无悔赴川蜀,忠魂有泪困汴京(2/2)
与此同时,欧阳林体内的阴柔真气亦自左掌而出,涓涓渡入秦岳右掌。秦岳但觉经脉间方才火炽如焚的躁烈之感顿时化去大半,随着这股真力的流入,胸中顿觉清凉澄澈,恰似久旱荒原骤得清泉,一脉灵机顷刻贯通全身。他不敢丝毫分神,心念专注,引导这股阴柔真力循经入腹,终归丹田,与己力合而为一。
至此,二人真气往来互易,已无彼此之分。秦岳的阳刚霸烈补足欧阳林阴柔之体,使其阴中自孕生机;而欧阳林的至阴真力调和秦岳刚猛之气,使其阳中自含柔韧。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交感,天地和合,如日月并辉,如风雷际会,生生不息。在这阴阳互济之下,二人功力相辅相成,真气更添雄浑,威能无穷。
萧胜看了半响,知道两个人的内功已经尽皆入门,现在所差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两个人年岁较小,纵然天资聪颖,但是这内力的积累并非一朝一夕的时间,只是此事却也无法,他并不打扰二人,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着在从库房那些人参,首乌等上好药材,可惜霍百草已经离去,不然有他在此,佐以君臣大药,自然可以让几个小辈功力大进,哪像如今只能抠抠搜搜的不敢轻易用药。
他轻轻掩上静室厚重的木门,回身吩咐门口伙计好生守候,莫要打扰屋中二人修炼,这才施施然转身,来到秦梓苏练功的所在。只见这小小的女孩子,已全然不见往日的调皮与懒散,整个人咬紧银牙,在花映秋的指点下反复演练胭脂门心法。她那张本就精致的俏脸,此刻被汗水与灰尘沾染,几缕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额头,衣衫早已被汗浸透,周身蒸腾着氤氲热气。面前木靶之上,已垛满暗器飞针,宛若铁雨霜寒。
这时,她忽然盘膝静坐,真气鼓荡,气息绵长而急促,竟逼得四周空气隐隐震颤。片刻后,她双眸一张,猛地跃起,十指曲张,真气如弦,蓄势待发。指尖一弹,空气中仿佛有流光闪烁,只是那一缕劲气未及透出,萧胜早已无声无息立于她身前,还不等秦梓苏反应过来,已经亲自接了她弹出的内力。
他只觉一缕细微之力猛然钻入经脉,锐利如钢针,随即在体内疾速旋转,犹如漩涡乍起,卷动自家真力一并流转。那点点微息,竟在须臾之间膨胀如狂澜惊涛,化作席卷周身的风暴。萧胜心下暗惊,却仍面露笑意,不过他也当真不敢任这股力道在体内炸裂。他与花映秋相知相许,心意相通,自然是知道她胭脂门的心法诀窍的,当即按照胭脂门内功心法的运行路数,将这股风暴顺势引导,凝于掌中,接着猛然拍出。只听轰然巨响,演武场上烟尘翻涌,砂砾纷飞,宛若霹雳骤落。
萧胜还未及开口称赞,秦梓苏却已神色一滞,双眼一翻,娇躯软倒。花映秋早已暗中凝神,身形掠动若鬼魅,瞬息出现在她背后,双臂轻轻接住,温声抱入怀中。她抬眼看向萧胜,唇边浮起一抹笑意,淡淡开口道:“这孩子功力尚浅,强行施展‘女人心’,虽能用出一式,却也必然立刻气竭晕倒。回头你多寻些好药,给他们几个好好补上一补才是。”
这一个月以来,欧阳林、秦岳与秦梓苏三人几乎足不出户,终日闭关于天下楼之内,潜心修炼,从未稍懈。楼中虽静如止水,然楼外的大宋江山却是风雨飘摇,暗潮汹涌。朝局震荡,军情纷杂,动荡不息,宛若高天之下狂风怒卷,随时可能倾覆。
种师道自从月余之前遭受毒针之伤,纵然有霍百草妙手调治,暂时稳住了性命,可他年事已高,筋骨早衰。若非其素来武功盖世,内力深厚,这一场暗算只怕早已要了他大半条命。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依旧元气大伤,真力亏耗,平日里常觉昏沉乏力,能勉强支撑起身三四个时辰,便需再度卧床休养。
然而他性情刚烈,宁折不弯,不肯请辞避事,仍是强自打起精神,每日端坐榻前,令岳飞为其朗诵军情战报,凝神倾听。纵然气血浮动,胸中沉闷,他亦咬牙坚持,神色间只余铁血将帅的威严,毫不肯示弱。
自白河沟大捷以来,官家自觉已是证得天威,志得意满。再加上徽宗皇帝素来沉湎于诗词丹青,花鸟鱼虫,毫无心力置于国政,便将此等战功看作天命昭彰。恰逢大金抢先攻下燕京,旋即遣使求和,言明愿将燕云之地尽数奉还。蔡京、童贯之流得了其中好处,自是满心欢喜,极尽谄媚之能,进言道:“官家乃天人下凡,九五之尊,王师只需一到,金虏自当俯首称臣,将十六州拱手而奉。”徽宗皇帝糊里糊涂,听此谗言大为欣然,遂自信不疑,心中反倒做起“兵不血刃、坐拥幽燕”的春秋大梦。
当日种师道上疏竭力陈谏,言辞恳切,苦口婆心,却终究敌不过谗佞之言,只得徒叹无奈,作罢退下。岂料这数日之后,金国竟真派使臣入朝,当庭宣读国书,口称将燕京城连同幽燕十六州一并归还大宋。徽宗闻之龙颜大悦,自以为这是上天垂青,佑我大宋。立刻大加封赏金国使者,声势浩荡,传诏犒赏三军。霎时间,满朝文武皆呼万岁,汴京城中百姓更是弹冠相庆,笙歌彻夜,杯盘狼藉,竟似真要将天下太平、社稷长安一般。
种师道心中百思不解,他断然不信金人会这般“好心”,竟会把到口的肥肉重新吐出。燕云十六州何等要地,不但扼守中原与草原之间的咽喉,更是天下第一等的战略屏障。此地既能牧马养马,亦可屯兵储粮,若能尽数回归大宋,莫说区区金国,便是辽、金、西夏合而为一,也断不是对手。
他四下打探,方才得知真相:所谓“归还”,实则只是一个被掏空的燕京空城。城中但凡能动者,不论军民百姓,悉数被掳;但凡能取者,不论金银财宝、粮草辎重,皆被洗劫;但凡能搬者,不论牛羊牲畜,甚至连梁木砖石,都被金人拆卸带走。当真是刮地三尺,搜刮殆尽,徒留一座空壳。昔日的繁华之都,如今只余断壁残垣,瓦砾成丘,冷风一过,犹带哭声。此城若要重振旧日生机,恐怕迁徙汴京三成之民亦未必够用;更何况幽燕关隘要冲,仍牢牢掌握在金骑铁蹄之下。此岂是归还国土,分明是将一个烫手山芋硬生生丢给大宋!
偏偏徽宗皇帝却自以为这是“治国有方、天命所归”,正沉浸在歌舞升平,大肆庆祝之中。汴京城内张灯结彩,街头巷尾皆是笙歌喧嚣,万民齐声呼号,仿佛真要迎来太平盛世。然这虚幻的繁华背后,却掩不住北风里愈加逼近的铁蹄声。种师道接连上疏,层层剖析其中利害,言辞恳切,却皆如石沉大海,丝毫不起波澜。他胸中郁结,怒火攻心,旧伤未愈之下余毒骤然复作,终于支撑不住,倒卧榻上,再也不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