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堂前宝器光灼灼,背后杀机意森森(2/2)
他身上披着一件绛红色的员外服,织着五福捧寿的图样,金线勾勒在灯火下闪烁微光,颇显华贵。其身后左右,七八名家丁列队而立,尽是黑色紧身短打的装束,手里提着“气死风”的大灯笼,火光摇曳映在他们低垂的面庞上。众人低眉顺目,神色恭谨,簇拥着这位员外出场,烘托得他宛如众星拱月般气派。
秦梓苏依旧装作脚踝扭伤的模样,借着夕阳余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山来,靴子上已沾满了泥水,身姿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高莲脸色略显苍白,衣衫上沾着些许尘土与泥渍,此刻正扶着秦梓苏虚弱地站立。
王员外的目光飞快掠过二人,先是落在她们略显疲态的容颜上,眼底瞬间浮现出一丝不屑,随即又滑过一抹若有若无的淫邪笑意。然而那笑意转瞬即逝,眨眼之间便已消散无痕,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满脸和善的笑容,好似方才不过是错觉。
接着,他的目光如刀锋般迅速一扫,落在秦岳与欧阳林身上。几人的衣衫虽带着旅途的风尘与泥痕,却无一不是上好丝绸,纹饰华美精致,针脚繁复考究,显然出自名师之手,价值千金,绝非寻常人家所能穿得起。
而站在最前的岳飞,更是显眼。身上虽穿着寻常禁军的官服,看似并不奢华,然而腰畔的刀鞘却用上好的鲨鱼皮裹以金银丝线,细密交织成纹,刀柄末端更镶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在灯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宛如烈焰跳动。那股逼人的锋锐与贵重,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王员外心中顿时有数,面上的笑容更盛,几乎要将两腮撑裂。他快走两步迎下台阶,衣袖一展,伸手虚引,嘴里连声笑道:“我说今夜喜鹊登枝,灯花报喜,原来是几位贵公子贵足踏贱地,光临小老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来来来,几位公子赶路辛苦,快随小老儿进屋歇息一叙!”
王员外挥挥手打发了猎户,一边殷勤地弯腰虚让几人往前走,一边转身高声吩咐:“没眼力劲的奴才,还不快些准备酒菜!”话音未落,几个小厮便应声而动,脚步急促地快步奔向里屋,灯影下人影交错,显得格外忙乱。
王员外引着众人一路朝堂屋走去,忽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又补了一句:“再去请王大夫准备好,抓紧给几位贵公子瞧一瞧伤势。”说罢,他右手依旧不急不缓地揉捻着掌中的铁球,铁与铁相击,发出“嗒嗒”的脆响,伴随着他脚步声一同回荡在院落之中。
他嘴里自顾自地说着:“哎呀,出门在外,医术自然比不得各位公子府上的御医,可这王大夫在方圆几十里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多少也能派上几分用场。”说到这里,他忽然放慢了脚步,耐心停下,目光含笑,亲自等着秦梓苏小心翼翼地抬脚跨过门槛。
“我听几个孩子说,几位贵人是因为山中陷阱受伤的。哎呀呀,这实在是小老儿的不是了。”他摇头叹息,满脸愧色,却依旧笑意盈盈,“待会儿就让小老儿略备几杯薄酒,权当给诸位贵公子赔礼道歉,也好解我一番歉意。”
欧阳林、秦岳与岳飞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眼前这位王员外,看似满脸堆笑,圆滚滚的人畜无害,一副和气模样,话语更是滴水不漏,仿佛全心全意待客。但几人心里都明白,这笑意背后,却藏着几分刀锋般的阴冷。
尤其是他手里那对铁胆,每一次碰撞时发出的“咚咚”之声,沉闷厚重,绝非空心之物,而是精铁实心打磨而成。光是这份份量,每个少说也有十来斤重。寻常人只怕连端在掌心片刻都要手腕酸麻,他却能若无其事地在手中翻转盘弄,举重若轻,如同玩物。这种举止落在众人眼里,已足以说明——此人绝非寻常乡绅,而是身怀武功之人。
不多时,几人随着王员外踏入大厅。屋外尚不显眼,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只见厅堂宽阔恢弘,装饰得富丽堂皇。正前方耸立着一面宽大的屏风,木色暗红,纹理沉厚,上面覆着一层岁月凝成的厚重包浆,灯火一映,竟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屏风之上银钩铁画,笔力遒劲,线条间蕴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劲道,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再往里看,靠墙处摆放着一座硕大的博古架,几乎铺满整面墙壁。架上陈列的宝物琳琅满目:高耸的红珊瑚、温润的古香炉、玉石器皿、铜鼎铜爵……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井然有序,宛如一座小型宝库。只是更令人心生疑窦的,是这些珍玩虽在灯火通明下,却并不耀眼,烛光映上去仅泛出淡淡微光,敛去俗艳,反倒透出一股古韵深沉的内蕴之美。
若是识货的行家,哪怕只瞥上一眼,也定会被深深吸引,再难挪开视线,仿佛整个人都要被那股古朴厚重的气息牢牢摄住。就算与天下楼相比,这里的陈设也不遑多让,宝物之盛几乎可以分庭抗礼。然而,天下楼自内而外流淌的,是一种高贵而安宁的气息,令人心神凝定,如临雅境;而眼前这间屋子虽同样堆砌着无数珍宝,却在华丽之下透出一股沉闷的压抑,仿佛空气都被这些厚重之物挤得凝滞,令人胸口微微发紧,呼吸不畅。